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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 > 第248章 终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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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进堂屋,气氛更加凝滞。老马书记自顾自在主位的藤椅上坐下,也没让座,目光如炬地盯着杜强:“是为了桂兰安葬的事来的吧?”

杜强被这直截了当的问话弄得心头一紧,他挺直了腰板,迎着自己姥爷的目光,点了点头:“是,姥爷。”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将之前在杜家商议的情况,以及他自己的决定,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他没有回避让马桂兰与父亲杜安泰、母亲秀芝合葬的提议,也坦诚了杜家内部的争议,最后,他着重说道:

“姥爷,桂兰姨对我爸怎么样,您是知道的。她如今走了这条路,我们杜家不能亏待她。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下葬,我良心上过不去,我爸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让我妈和桂兰姨一起陪着我爸,他们三个……在下面也算有个照应。这主意是我拿的,有什么不是,都算在我杜强头上。只求姥爷您……能体谅。”

杜强说完,一下跪在了老马书记面前。

屋子里落针可闻。

老马书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外孙。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马秀玲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生怕父亲下一刻就会拍案而起。

良久,老马书记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起来吧,杜强,你长大了,能拿主意了,也能担事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可你想过你妈没有?她跟你爸吃苦受累一辈子,先走了一步,现在还要跟后来的人挤一个穴?你让她情何以堪?”

马秀玲见状,连忙开口:“爸,您别激动。我姐的性子您最清楚,她心善,通情理。桂兰也算是我姐,她的为人您也看在眼里,她不是那种争抢的人,她是真的没了活路啊……杜强这么做,是重情义,是不想让人戳我们两家的脊梁骨,说我们容不下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再说了,安泰哥在下面,难道就愿意看着桂兰变成孤魂野鬼吗?”

老马书记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看着墙上挂着的、早已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年轻的秀芝笑得温婉。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终于,老马书记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悲伤,以及一种对既定事实的妥协。

他转回头,目光不再那么锐利,反而透着一股深沉的悲凉:

“罢了,罢了……人都没了,争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他看向杜强,眼神复杂:“你既然都想好了,也敢来跟我开这个口,也算你有担当。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挥了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具体怎么办,你们杜家自己商量着弄吧,别太出格,让人看了笑话就行。我……我就不去看了。”

得到这句准话,杜强心头那块最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他又深深地向老马书记鞠了一躬:“谢谢姥爷!”

马秀玲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爹,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马书记没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靠在藤椅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三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关上那扇铁门。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依旧沉重,但那份悬而未决的焦虑,总算是消散了。

最大的难关已经过去,接下来,就是如何让马桂兰,这位情深义重又命运悲苦的女子,入土为安了。

得到了姥爷的默许,杜强、马秀玲和赵志远三人回到了杜家。

笼罩在杜家上空的争议阴云虽然未能完全散去,但最大的阻力已经消除,剩下的事情便是如何具体操办了。

杜家堂屋里,气氛依旧沉重,但多了几分务实的凝重。杜强作为如今杜家真正的主事人,站在中间,目光扫过在场的赵平安、赵志远等几位核心亲属,以及村里几位帮忙主事的老人。

“姥爷那边,算是点头了。”杜强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现在,咱们得商量个具体的章程出来,怎么让我桂兰姨,跟我爸、我妈并骨。”

一位族里的老人抽着旱烟,沉吟道:“杜强啊,你姥爷是通了情,但这事具体办起来,还得仔细。老规矩,一穴不容二妻,除非是特别开明的家族,事先留了位置。安泰和秀芝是原配合葬,现在要把桂兰放进去,这……”

“三爷爷,规矩我懂。”杜强打断道,他显然已经深思熟虑,“不能惊扰了我妈的安宁,也不能让我爸的坟动土太过。我的想法是,不动原来的墓穴,就在我爸我妈合葬墓的旁边,紧挨着,再起一个新穴,把我桂兰姨安葬下去。三个墓并排,碑也立在一起。这样,他们在下面既是邻居,也是个伴儿,不算挤在一个穴里,但又能团圆。”

这个方案,既遵循了“入土为安、不宜惊动”的老规矩,又在形式上实现了“合葬”的意愿,是一种兼顾传统与情义的变通之法。

平安此时开口说道:“杜强这个法子稳妥。既全了桂兰和安泰的情分,也没委屈了秀芝。爹那边,应该也能接受。”

马秀玲红着眼圈点头:“这样好,我姐在下面,也不算孤零零了。”

赵志远也附和道:“强哥考虑得周到。就按这个办吧,得先联系石匠,赶紧把碑的事情定下来,名字和顺序得刻清楚。”

杜强见主要亲属都同意了,便对几位村中老人拱手道:“那具体的事务,就劳烦几位爷爷伯伯多费心,帮忙操持。需要什么,花费多少,都由我来出。”

事情就此定下。杜家院子里重新忙碌起来,但这份忙碌带着一种沉痛的默契。

人们不再议论该不该合葬,而是专注于如何将这场特殊而悲戚的葬礼办好。

请来的阴阳先生根据马桂兰的生辰八字和去世时辰,算定了下葬的吉时。

石匠那里,杜强亲自去确认了墓碑的样式和刻字:中间是“先考杜公安泰之墓”,左侧是“先妣马氏秀芝之墓”,右侧则是“继妣马氏桂兰之墓”。

三个名字,并列于一块厚重的青石之上,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人与两个女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人生纠葛。

下葬那天,天色灰蒙蒙的。送葬的队伍比杜安泰百日祭时短了许多,但气氛却更为悲凉。

马桂兰是自杀横死,按照乡俗,仪式有所简化,但也算是体面。

马秀玲哭得几乎昏厥,被赵平安紧紧搀扶着。杜强作为孝子,披麻戴孝,捧着马桂兰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脸色苍白,但步伐沉稳。

当马桂兰的棺木缓缓落入紧挨着杜安泰和秀芝的新墓穴时,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黄土一锹一锹地覆盖上去,最终堆起了一座崭新的坟茔,与旁边那座稍显旧色的坟墓紧紧相依。

杜强跪在并排的三座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爸,妈,桂兰姨……你们,安息吧。往后……家里有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后每一个亲友的耳中。

这不仅仅是一句告慰,更是一个年轻男人对过去纷繁复杂的家庭关系的承接,也是对未来的承诺。

葬礼结束后,亲友们陆续散去。杜强最后一个离开坟地,他回头望去,夕阳的余晖洒在那三座紧挨着的坟茔上,仿佛给这冰冷的结局镀上了一层凄凉的暖意。

这段由死亡和深情交织而成的家庭悲剧,终于随着最后一捧黄土的落下,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而生活,以及生活带来的新的考验,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