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巢湖的夜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扑在郭崇韬的脸上。

他站在箭楼最高处,单眼眯起望着东南方——葛从周的两万骑兵已在巢湖西岸扎营,马厩里的嘶鸣混着士兵的斥骂,像团乱麻绞在夜色里。

大人,亲兵递来冷透的茶汤,这湖宽十里,汴军要渡湖必得用船。

可巢湖沿岸的渔船早被咱们收走了,他们怕是要现造木筏。

郭崇韬的手指在算筹上快速拨弄。

前世李昭说过巢湖冬春水位低,芦苇荡能藏千军,此刻他望着东岸那片枯黄的芦苇,突然想起李昭塞给他的火油桶清单——三百桶,全沉在芦苇荡深处的水下。

去把李使君的火油匠找来。他转身时,算筹在腰间撞出细碎的响,问问他,三桶火油混半车松脂,能烧多大一片水面。

同一时刻,庐州城南的官道上,苏慕烟的青布马车正碾过结霜的草茎。

她掀开车帘,望着道旁缩成一团的百姓——这些被战火逼得离乡的农夫,此刻正用破布裹着冻红的手,眼神里全是警惕。

停车。她解下身上的狐裘,递给驾车的老仆,你在这儿等着。

田埂上的老妇正用枯枝扒拉冻硬的土块,见她走近,立刻把怀里的小孙子往身后藏。

苏慕烟蹲下来,从袖中摸出块温热的炊饼:阿婆,您可知庐州城现在囤了多少粮?

老妇没接炊饼,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官爷的粮,哪轮得到咱们吃?

不是官爷的。苏慕烟指了指城头飘着的字旗,是李使君的。

他说,等打退了汴军,庐州的地要重新分——每家五亩,能种稻子的好田。她轻轻碰了碰小孙子冻得发紫的脚,您看这孩子,要是能吃饱穿暖......

老妇的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铜锣声,是里正带着几个青壮年跑来。

苏慕烟站起来,声音清亮:今日帮着运一趟滚木,明日就能去城门口领两升粟米。

李使君说了,此战若胜,必保庐州无恙!

人群里有个小伙子突然喊:我家有辆板车!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应和,老妇把炊饼塞进孙子嘴里,颤巍巍扯住苏慕烟的衣袖:姑娘,我家那口破锅,能借给你们煮军粮不?

箭楼里,火油匠搓着皴裂的手:回郭参军,三桶火油混松脂,烧起来能着半柱香。

要是风大......他比划了个蔓延的手势。

郭崇韬的眼睛亮了。

他抓起案上的地图,用算筹在巢湖东岸画了个圈:去告诉李使君,今晚子时前,把芦苇荡里的火油桶全搬到船上。

船底钉铁锚,用草席盖严。

那葛从周要是不上当?亲兵有些犹豫。

他会的。郭崇韬指尖敲在柳树坡三个字上,咱们烧了他的粮草,他急着渡湖抄庐州后路。

这时候湖面起雾......他抬头望向天空,月被乌云遮了大半,天助我也。

子时三刻,李昭站在巢湖西岸的高岗上。

他能看见葛从周大营的火把像条蜿蜒的蛇,士兵们正骂骂咧咧地往木筏上搬兵器。

风突然转了方向,带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夜袭队得手了,三百精锐摸进粮营,只烧粮草不伤民夫,此刻该已撤回。

使君!传令兵策马而来,郭参军说东岸船已备齐,火油引信藏在芦苇丛里。

李昭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那是徐温临走前塞给他的,刻着二字。

他望着东去的官道,那里有徐温留下的马蹄印,被夜露浸得模糊。传我令,所有伏兵退入芦苇荡,只留空营。他的声音被风吹散,等葛从周的木筏进了湖中心......

点火。

天刚擦亮时,葛从周的茶盏地碎在案上。粮草被烧了三成?他盯着跪在下首的偏将,眼里冒着火,那李昭不过是个观星的酸儒,你们两万骑兵连个粮营都守不住?

末将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是老子!葛从周踹翻案几,竹简哗啦啦撒了一地,朱温那老匹夫要的是淮南,不是我葛从周的脑袋!他抓起佩刀冲出帐外,正见士兵们推着最后一批木筏下水。

湖面飘着薄雾,对岸的庐州城影影绰绰,像块被揉皱的绢。

吹号角!他抽出刀指向湖面,所有木筏即刻渡湖,谁先上对岸,老子赏他百两银子!

木筏划到湖中心时,雾突然浓了。

撑筏的士兵揉着眼睛,隐约看见前面有黑影——是渔船?

可不等他们喊出声,芦苇荡里地窜起大火。

火油混着松脂腾起半人高的火墙,瞬间裹住最前面的木筏。

士兵们尖叫着跳进湖里,火却粘在身上烧,湖水被映得通红。

有埋伏!

撤——

葛从周在西岸看得肝胆欲裂。

他望着湖面乱窜的火舌,听着士兵的惨嚎,突然听见北边传来喊杀声。

转头望去,郭崇韬带着三千步卒从芦苇荡里杀出来,长槊上挑着字旗,正截断败兵的退路。

郭崇韬的算筹早被攥出了汗,此刻他挥剑指向溃兵,只追不杀,逼他们往湖里跳!

这场仗打到辰时末。

巢湖的水混着血水,浮着烧焦的木片和断戟。

葛从周带着残兵退到西岸,铠甲上全是血污。

他数了数,两万骑兵只剩八千,连马蹄都沾着焦黑的湖泥。

传我命令。他嗓音沙哑,连夜回汴州。

同一时刻,庐州城头。

李昭望着东南方逐渐消散的火光,嘴角终于扬起半分笑意。

他摸了摸城垛上的冰棱,突然听见身后马蹄声急。

使君!信使滚鞍下马,怀里的密信还带着体温,徐使君从太原送来的!

李昭拆开信笺,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晋阳宫酒热,沙陀马已秣。他望着北方的天空,风里似乎传来了马蹄声——遥远,却清晰,像春雷在冻土下滚动。

备马。他把信揣进怀里,去校场。

城楼下的士兵望着他的背影,看见那袭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要扬起的旗。

而在更北的方向,五百沙陀骑兵正跨过太行山,他们的马刀擦得锃亮,在晨雾里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