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抱着《毒经补注》，忍不住插了嘴：“前辈，《毒经补注》里记载，‘移魂换魄术’是不可逆的！就算残魂被养好了，宿主肉身也早毁了，怎么‘拼完整’？”
鬼手医仙沉默地抬起手，青铜面具下的视线落在自己枯瘦的手腕上，那里缠着圈陈旧的灰布。他缓缓解开灰布，露出的却不是皮肤，而是一截泛着金属冷光的、精密的机械义肢。
“百年前，我也死过一次。”他的指尖划过义肢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幽冥谷主用‘回魂阵’和这具‘傀儡肉身’，把我残缺的魂魄拼了回去。代价是……永远戴着这张面具，永远是个‘活死人’。”
众人皆是一惊。
“所以你也是……”凌汐看着那截义肢，心头五味杂陈。
“嗯，”鬼手医仙重新系好灰布，声音恢复了些平静，“我知道移魂术不可逆，但幽冥寒髓能滋养残魂，或许……或许能找到让残魂‘附身’新容器的办法。可惜，寒髓毁了。”他的语气里满是失落，眼洞中的微光彻底暗了下去。
啊孟挠了挠头，忽然道：“那……那凌汐的姐姐，还有救吗？”
鬼手医仙摇摇头，又点点头，动作有些迟缓：“残魂还在，但很虚弱。没有寒髓，只能靠纯粹的‘生魂愿力’温养。这很难，比炼药难千百倍。”
“生魂愿力？”凌汐抓住关键词，“是指……人的执念或祝福？”
“差不多。”鬼手医仙看向凌汐，“你姐姐的残魂，现在应该附在你随身携带的某件物品上。那物品对你越重要，她的残魂就越能安稳。”
凌汐立刻摸向自己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小小的玉笛，是姐姐凌月失踪前送给她的。她把玉笛取下来，托在掌心，果然，玉笛上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温暖感，像姐姐从前摸她头时的温度。
“是这个！”凌汐又惊又喜，指尖微微颤抖，“姐姐的残魂在里面！”
鬼手医仙的目光落在玉笛上，眼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欣慰：“嗯。只要你一直带着它，用你的琴音和思念去温养，假以时日，或许……或许能让她的残魂凝实一些。但别抱太大希望，‘活过来’太难了。”
凌汐紧紧攥着玉笛，像是攥住了全世界的光：“没关系！只要姐姐还在，我就等！十年，二十年，我都等！”
张皓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眼神也柔和下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却传递出无声的支持。
苏清鸢抱着《毒经补注》，也跟着松了口气：“能保住残魂就好！我回去研究研究《毒经补注》里的‘养魂篇’，说不定能帮上忙！”
啊孟也咧开嘴笑：“对！咱归云宗这么多人，轮流给凌月姐姐送‘愿力’！肯定能成！”
鬼手医仙站在洞口，看着这群年轻人脸上鲜活的情绪，青铜面具后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动，像是个被遗忘了太久的、干涩的笑容。
“你们……走吧。”他转过身，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沙哑，“这地方不干净，别再回来了。《毒经补注》你拿着，里面的‘幽冥解毒方’，或许以后用得上。”
“前辈，你呢？”凌汐忍不住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鬼手医仙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我……还有事要做。幽冥谷的余孽没除干净，我得盯着。”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只银鼠……留给你吧，它天生克邪魂，能护着你和你姐姐的残魂。”
小银鼠像是听懂了，从啊孟怀里探出头，“吱吱”叫了两声，然后一蹿，灵活地跳到凌汐的琴上，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
凌汐摸了摸银鼠柔软的毛，心里暖洋洋的，又有点酸涩：“前辈，谢谢你。”
鬼手医仙没再回应，灰袍的身影缓缓没入洞口外的瘴气，这次没有再回头，仿佛他本就该属于那片阴影。
归途与新的“债”
离开回魂崖时，瘴气已散了大半，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凌汐把玉笛贴身收好，琴音里也带上了轻快的调子，小银鼠趴在琴头，惬意地眯着眼睛。
“没想到这次密林之行，还能找到《毒经补注》，还知道了凌月姐姐的消息。”苏清鸢把古籍抱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回去我就闭关研究！争取早点帮凌月姐姐把残魂养好！”
“等你研究出成果，也教教我怎么‘养魂’！”啊孟大大咧咧道，“我也想为凌月师姐出份力！”
“养魂哪是那么容易的。”凌汐笑着摇头，指尖拂过琴弦，琴音清越，“不过，有大家在，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张皓走在最前面，破妄剑的金光收敛了许多，只在前方劈开些挡路的藤蔓。他偶尔回头看一眼凌汐，眼神沉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对了张皓，”凌汐忽然想起什么，加快脚步跟上他，“鬼手医仙说欠归云宗一个人情，是因为百年前长老救了他……你知道是哪位长老吗？”
张皓脚步微顿，想了想才道：“听师父提过，百年前，归云宗有位姓‘风’的长老，性子最是不羁，琴艺冠绝天下，却偏偏喜欢研究些旁门左道的医术，还总爱往险地跑。听说……他最后就是为了追查幽冥谷的下落，才失踪的。”
“姓风的长老……琴艺冠绝天下……”凌汐喃喃重复着，心里忽然一动，“我爹说过，我家的‘引魂曲’，就是那位风长老传下来的！”
“这么说，鬼手医仙欠的，就是风长老的人情。”张浩若有所思，“难怪他对琴音这么敏感，对归云宗的人也……格外不同。”
“风长老……”苏清鸢也凑过来，“我爹的医书上说，这位风长老医术奇高，尤其擅长‘续魂’，只是后来因为研究的东西太‘邪’，被宗门禁了，才慢慢没了消息。”
“看来，当年的事，比我们知道的复杂多了。”张皓望着密林深处，眼神深邃，“幽冥谷、鬼手医仙、风长老……这些线索，恐怕得等回去后，找师父好好问问了。”
“嗯。”凌汐点头，心里却又升起一丝好奇，“那位风长老，会是怎样的人呢？”
“听师父说，”张皓难得多说了几句，“风长老最讨厌规矩，常常穿着布衣在山下给百姓看病，活得像个江湖郎中。但真遇到大事，他比谁都护着归云宗。”
“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凌汐想象着那位传奇长老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啊孟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挠了挠头：“管他是啥样的人呢！反正现在咱拿到了宝贝，也知道了凌月师姐的消息，赶紧回宗里报喜才是正经事！烈火门那帮家伙，指不定又在搞什么鬼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苏清鸢一拍脑门，“李烈火跑了，烈火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赶紧回去，把这里的事告诉掌门！”
“嗯，回去。”张皓点头，破妄剑的金光再次亮了些，为众人劈开前路，“还有，得把鬼手医仙的事，也禀报给师父。
凌汐怀里的玉笛微微发烫，像在无声诉说着：等待，也是一种漫长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