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岩山的了望哨就发出了信号——是磐的小队回来了!林岩立刻赶到围墙边,远远就看到一队人影蹒跚走来,队伍比出发时少了两人,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风霜和血迹。
磐走在最前,左臂用染血的麻布紧紧裹着,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脊背。他身边的冰砾搀扶着一名伤员,另一只手提着几个鼓囊囊的兽胃皮囊,里面装着深黑色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我们……回来了。”磐的声音沙哑,刚靠近就晃了晃,被林岩连忙扶住。“遇到了雪眼的巡逻兵,两个兄弟……没回来。”他看向身后的空位,眼中满是悲痛,“但我们拿到了‘黑水’,冰砾说的那种,能软化兽骨的东西。”
冰砾立刻打开一个皮囊,倒出一点黑水——液体粘稠如蜜,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油光,闻起来像燃烧后的草木灰。“我们找了块猛犸腿骨,涂了黑水,烤了半个时辰,用手就能掰弯。”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被扭成弧形的骨头,上面还沾着黑色的痕迹。
星赶紧带磐去处理伤口,发现他左臂的伤口周围皮肤呈暗紫色,“是毒箭!”冰砾立刻拿出一小把灰绿色的苔藓,“这是冰原的‘解霜苔’,嚼烂敷在伤口上,能解雪眼的毒。”
林岩看着那些黑水皮囊,又看了看磐苍白的脸和空荡的队伍,心中沉甸甸的——这瓶黑水,是用两条人命和磐的伤换来的。
工坊区立刻沸腾起来。老石匠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黑水,涂在一块陨铁碎片上,再把碎片放进渗碳窑。风箱被踩得“呼哧”响,炉口的火焰从橘红变成诡异的蓝紫色——这是黑水燃烧产生的特殊火焰。
一个时辰后,碎片被夹出来,表面泛着亮红色,比之前烧得更透!老石匠拿起青铜锤,轻轻一敲——“铛”的一声,碎片竟然被敲出了一个小坑,而不是之前的反弹!“软了!真的软了!”他激动得手发抖,又敲了几下,碎片慢慢变成了扁平的薄片,边缘还卷出了细细的弧度。
整个工坊爆发出欢呼!工匠们围着那块薄片,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以后锻打不用那么费劲了!”“说不定能在月圆前把刀锻出来!”林岩看着那片泛着红光的铁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锻造进度突飞猛进。工匠们用小刷子蘸着黑水,只在陨铁坯子的边缘涂抹,集中火力锻打——黑水像催化剂,让陨铁的边缘更容易塑形,锻打的痕迹也更细腻。磐伤好得差不多了,又回到工棚挥锤,只是左臂的力气不如从前,每次挥锤都要咬着牙。
第二次月圆过后,一柄长两尺、宽三指的刀坯终于成型——暗红色的刀身,表面布满了细密的锻打纹理,像凝固的波浪,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比青铜剑重了近一倍,却透着一种青铜没有的坚韧感。
“最后一步,淬火。”老石匠看着刀坯,眼神严肃,“淬得好,刀能劈开冻土;淬不好,之前的功夫全白费。”
工匠们争论起来——有人说用雪水,冷得快,刀更硬;有人说用油脂,冷得慢,刀不容易断;还有人说用溪水,温和,不容易裂。
林岩看着刀坯,又想起雪眼使者说的“劈开冻土坚冰”,心中有了决定:“用冰水混合物。”他让人把地窖里最后几块从北方带回的坚冰敲碎,放进干净的溪水里,“冰水冷,能让刀更硬,还能保留韧性,正好能劈开冻土。”
淬火的时刻到了。工匠们把刀坯放进渗碳窑,烧到通体亮白,连黑水都被烧得泛起蓝紫色的火苗。林岩亲自拿起青铜长钳,夹着刀坯的刀柄,深吸一口气——这一夹,夹着岩山所有族人的命。
“嗤啦——!”刀坯被猛地浸入冰水中,白汽瞬间冲天而起,像一朵白色的云,裹住了整个工棚。尖锐的金属哀鸣声响彻山谷,水面剧烈翻滚,气泡“汩汩”地冒出来,带着刺鼻的气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团白汽,连大气都不敢喘。时间仿佛变慢了,每一秒都像一个时辰那么长。
白汽慢慢散去,林岩小心翼翼地把刀从冰水里夹出来。刀身已经变成了玄黑色,像最深的夜,只在刃口边缘泛着一丝幽蓝的光,摸上去冰凉刺骨,却异常光滑。刀身上的锻打纹理更清晰了,像夜空中的星星,密密麻麻,透着古朴的力量感。
“试试!快试试!”老石匠激动地喊道。林岩拿起一柄最好的青铜短剑,深吸一口气,对着黑刀的刃口狠狠砍去——“锵!”清脆的断裂声响起,青铜短剑的刃口崩断了一截,掉在地上,而黑刀的刃口,只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痕。
“成了!我们成了!”工棚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工匠们互相拥抱,有人哭了,有人笑着跳了起来,几个年轻工匠抱着黑刀,像抱着稀世珍宝。林岩看着那柄玄黑的刀,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这把刀,是用两条人命、无数汗水换来的,是岩山的希望,也是未知的开始。
“点燃篝火!”林岩高声下令,“在围墙最高处,点三堆品字形的火!”
很快,三堆篝火在围墙顶端燃起,火焰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族人们围着篝火欢呼,却没人注意到,林岩的眼神一直盯着北方——雪眼看到篝火,会来吗?他们会认可这把刀,还是会继续“修剪”岩山?
玄黑的战刀插在篝火旁,刃口的幽蓝光晕在火光中闪烁,像一双眼睛,注视着这片刚刚度过危机,却又面临未知的土地。岩山的试炼结束了,但与雪眼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