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气冲击波中心,王焯那扭曲的身影在极致怨毒的狂笑中寸寸碎裂,化作最阴邪的养料,助长着爆炸的威力。
那灰黑色的秽气圆环猛地扩散,首当其冲的张小渔勉力撑起的湛蓝水幕,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便轰然破碎!
“呃啊!”
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娇小的身躯被污浊的气浪狠狠掀飞,口中喷出的鲜血竟带着丝丝灰黑秽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重重摔落在数丈之外。
她蜷缩在地,小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身体因经脉被蚀而剧烈颤抖。
丹田内,那枚原本星光流转的元丹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是…是王焯!那个被陆凡废了的王家少爷!”
“他练了什么邪功?自爆元婴竟如此恶毒!”
“专污灵体!快运功抵御,莫让秽气入体!”
围观人群惊呼暴退,各色护体灵光剧烈闪烁,抵挡着那令人作呕的腐臭花香和怨念侵蚀。
场面一时大乱。
一道身影快得撕裂空气,骤然出现在张小渔身边,带起的劲风将残余秽气都冲散了几分。
陆凡蹲下身,看着地上气息奄奄、星瞳黯淡的少女,那张总是带着懒散笑意的脸,第一次彻底沉了下来,冰寒刺骨。
他指尖泛起纯净灵光,轻轻按在张小渔后背,温和却磅礴的灵力涌入,强行稳住她濒临崩溃的经脉和元丹,暂时压制住那侵蚀的秽气。
“小渔?”陆凡的声音低哑,压抑着骇人的风暴。
张小渔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陆凡,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口污血咳出:“陆…凡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
话未说完,她便晕厥过去,伤势极重,根基受损,显然已无法参加即将开始的大比。
“是冲陆凡来的!”
“这报复……太狠了!直接废了他身边的女伴!”
“王焯疯了!王家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这下有意思了,陆凡怕是要发狂……”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针扎般刺入耳中。
陆凡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片因自爆而残留的、散发着恶臭的灰黑污迹,又看向怀中重伤昏迷的张小渔。
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但那双向来清澈含笑的眼眸深处,此刻却仿佛有万丈寒冰凝结,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让附近几个本想上前查看的修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遍体生寒。
“王焯……”
“还有……和他一样的……虫子……”
他轻轻抱起张小渔,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但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却让所有人都明白
这事,没完。
陆凡抱着张小渔冰凉的小身子,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经脉中那些灰黑色秽气如同活物般啃噬灵根的触感。
他一步步走出人群,周围的嘈杂议论、惊惧目光,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意识深处,一片沉寂。
过了好几息,风清依的声音才响起,没有了往日的慵懒或战意,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复杂与沉重。
“看见了吗,小子。”
“这就是斩草不除根的后果。”
“在这个世界,你放过一条疯狗,他不会感激你,只会躲在阴沟里,用最恶毒的方式,等着咬断你在乎的人的喉咙。”
陆凡的脚步没有停,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抱着张小渔的手臂,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小说、电影里都演烂了。
可知道和亲身经历,是两回事。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觉得打架踹人裤裆已经够狠的现代青年,让他因为一点冲突就主动去追杀、去灭口,他潜意识里是抗拒的,甚至有点……害怕变成那样的人。
九窍玲珑体传来一丝本能般的悸动,那是对鲜血与威胁的天然漠视,仿佛在说,碾死几只虫子,何须犹豫?
这感觉让他心底发寒,却又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
他低头看着张小渔苍白的小脸,那细微的痛苦抽搐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嗯。”
陆凡在心里,很低地应了一声。
没有多余的话。
他走到擂台区边缘,那里有青要山设立的临时救护点。
几名医修看到张小渔的状况,尤其是感受到那诡异的秽气,都是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接过。
“道友,这位姑娘伤势极重,邪气入骨,需立刻静养驱毒,万不可再动灵力,否则元丹有溃散之危,这青龙大比……”
为首的老医修检查后,面色凝重地对陆凡说道。
“我知道。”陆凡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吓人,“麻烦尽力救她。
需要什么,跟我说。”
他将那枚还剩九万多灵钱的兑牌直接塞到老医修手里。
老医修愣了一下,感受到兑牌上精纯的灵气和庞大的数额,又看看陆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重重点头:“道友放心,我青要山医堂定当尽力!”
陆凡看着张小渔被小心地安置在一副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担架上抬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医疗区域的虹桥尽头,他才缓缓转过身。
虹桥起点处,那柱标志着大比即将开始的巨大线香,已经燃烧了近半。
云海翻腾,巨大的结界入口如同漩涡般缓缓旋转,透出未知的危险与机遇。
无数参赛者摩拳擦掌,杀气腾腾,刚才的插曲似乎只是餐前的一点调味品,更多的人在讨论着如何夺取鳞符,如何避开强敌。
陆凡站在原地,目光扫过那些或贪婪、或谨慎、或傲慢的面孔。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
意识里,风清依不再说话,只是传来一丝如同剑刃出鞘前的嗡鸣,冰冷而纯粹。
陆凡抬起眼,望向那云雾弥漫的结界深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再无任何暖意的弧度。
“也好。”
“那就看看……”
“这次,还有多少不怕死的虫子。”
苍松真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凡面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愠怒与歉意。
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这位炼虚境大能。
“小友。”苍松真人开口,声音低沉,“老夫监管不力,竟让这等邪秽之辈混入此地,伤你同伴,实乃青要山之过。”
陆凡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苍松真人继续道:“此事,青要山定会给你,给那女娃一个交代。
王家,也需为此付出代价。”他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确保大比不再出此纰漏……”
他袖袍一挥,一道青光打入脚下平台。
嗡!
整个千帆渡云港轻微一震,一道无形的波纹以平台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所有参赛者所在的区域。
“禁灵大阵,起!”
苍松真人声音传开。
“在此阵之内,所有人体内灵力皆受压制,无法主动调动分毫,直至大比开始,虹桥开启之时自会解除。
此乃万全之策。”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和闷哼。
“我的灵力……凝滞了!”
“法力如同死水,根本无法运转!”
“好厉害的禁制!”
只见原本灵光闪耀的众多修士,此刻身上的光华迅速黯淡下去,一个个脸色微变,尝试运转功法,却仿佛石沉大海,体内灵力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难以撼动。
就连那些天才,如凌清绝、花弄影等人,也是眉头微蹙,显然受到了影响。
整个平台区域,刚刚还灵压混杂,此刻却变得如同凡人集市,只剩下纯粹的肉身气息和些许骚动。
苍松真人目光扫过全场,对效果颇为满意,最后看向陆凡,正欲再说些什么,眼神却陡然一凝,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
因为他发现,陆凡站在那里,周身气息……似乎并无任何变化?
不,不是似乎。
是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那股隐而不发,却深沉如渊的灵压,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其周身,与周围那些灵力被彻底禁锢的修士形成了鲜明对比。
禁灵大阵,对他无效?
苍松真人心中巨震,这阵法乃青要山秘传,纵是炼虚境修士入内,灵力运转也必受极大限制。
此子……
陆凡似乎并未察觉苍松真人的惊愕,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真人既已处置,便好。”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苍松真人深深看了陆凡一眼,将那份惊疑压下,点了点头,身影缓缓消散在原地。
当务之急,是稳住大比局面,至于此子的特异之处,容后再查。
阵法压制下,大部分修士都安静下来,各自盘坐,试图适应这种灵力被禁的感觉,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和诡异。
只有陆凡,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毫无滞涩的灵力,以及双臂骨骼深处那些微尘剑窍传来的雀跃,还有双腿那蠢蠢欲动的风雷之力。
他抬眼,望向那即将燃尽的线香,以及后方翻腾的云海结界。
嘴角,那一抹冰冷的弧度,再次扬起。
在他意识深处,那片原本静谧的空间,此刻却泛起奇特的涟漪。
“咦?”
风清依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率先响起,她感受着流经双臂骨骼、那远比平日更活跃也更…驯服的剑元力。
“这小子…不对劲。”
“清依,你也察觉了?”
墨璇玑的声音接上,带着研究者特有的敏锐和一丝难以置信,“他并未主动催动功法,但流转向双眼的灵力,其精纯度与对周围阵法波动的解析速度,比平日他专注时…至少提升了五成。”
“何止!”
风青依语气带着发现新猎物的兴奋,“流过我这边的灵力,简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那些微尘剑窍以前还需要我稍稍引导才能尽数激发,现在…它们自己就在共鸣,在渴望!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的,根本连这身体一成的潜力都没发挥出来!”
墨璇玑沉吟片刻,神识仔细感知着陆凡体内灵力的自然流转轨迹:“并不是简单的量变…更像是一种…本质的共鸣。
九窍玲珑体是我们八人本源交融所化,其玄奥,连我们自身也未能尽窥。
莫非…陆凡的情绪,才是真正开启这身体的钥匙?”
“愤怒?不对,不止是愤怒。”
风青依细细体会着,“是某种更纯粹的东西…被触及底线后,摒弃了无谓犹豫的…绝对意念?因为这意念与这具身体守护某种珍视之物的本能…产生了共鸣?”
她尝试引导一缕剑气,那剑气如臂指使,圆融如意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不可思议…若他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恐怕无需我们指点,这身体自己就知道该如何战斗,如何运用力量。”
墨璇玑接话,语气复杂,“就像…这本就是这具身体应有的模样。
我们平日所见的,反倒是一种…被他自己压抑了的形态。”
两位至尊的意念短暂沉默,都沉浸在各自的震惊与推演中。
……
香灰簌簌落下,最后一缕青烟消散。
苍松真人立于云端,声如寒铁:“时已到,禁灵,解!”
笼罩平台的无形枷锁应声碎裂。
轰!
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被压抑许久的灵力瞬间从数千修士体内疯狂涌出,各色灵光冲天而起,狂暴的气息搅动云海!
“冲啊!”
“鳞符是我的!”
“滚开!”
混乱在刹那间爆发。
最前沿,一道清冽剑光亮起,凌清绝身形与剑光合而为一,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白线,所过之处,试图阻挡他的两名修士护体灵光如纸糊般破碎,血洒长空。
“嘻嘻,好热闹呢~”
花弄影轻笑,玉箫置于唇边,无声的音波荡开,她周围十丈内的修士眼神瞬间迷茫,竟互相厮杀起来,而她则踏着优雅步伐,如蝶穿花,掠向云海深处。
“挡我者死!”
石破天怒吼,浑身气血如烘炉燃烧,根本不闪不避,直接撞向前方人群,硬生生撞出一条血路,残肢断臂四散飞落。
厉苍穹周身法宝嗡鸣,九子母诛神梭化作道道流光绞杀四方。
玄一身影模糊,每一步踏出都有阵纹闪现,将偷袭者困入杀局。
厉寒锋剑出无光,却总能在最刁钻角度点破他人气海。
更有甚者,刚一启动便对身旁之人狠下杀手,灵符爆裂,毒雾弥漫,惨叫声此起彼伏。
也有三五成群,迅速结成战阵,互相掩护着向前推进。
更多的则是身法灵动或精通隐匿之辈,第一时间便化作流光或融入云气,远远遁开,不欲初期纠缠。
虹桥起点,瞬间化作修罗场,贪婪、杀戮、混乱交织。
在这片疯狂中,陆凡动了。
他没有惊人的灵光,没有狂暴的气势。
只是简单一步踏出。
唰!
身影如同融入风中,模糊了一瞬,便已出现在数十丈外,恰好避开了一道横扫过来的烈焰刀罡和几蓬淬毒暗器。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的混战,看着那些为了一枚鳞符已杀红眼的修士,看着远处那些天才们势如破竹的背影。
速度不快不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从灵技碰撞的缝隙、从战团杀戮的边缘一穿而过,点尘不惊。
仿佛周围的生死搏杀,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在散步。
走向那片需要“虫子”的血来洗净的道路。
意识深处,风清依感受着那如指臂使、远超平日的剑元流转,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墨璇玑则全神贯注地记录着数据:“灵力活性提升七成,对危险的预判近乎本能……果然,情绪是钥匙。”
陆凡的身影,不急不缓地没入翻腾的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