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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刚在急诊楼前刹住。

徐浪便如离弦之箭般撞开车门,发疯似的冲进市医院大门。

一路疾驰,韩匡清已拼凑出事情轮廓。

此刻他心湖无波,对那个被他漠视、濒临绝境的陆冲,生不出一丝愧疚。

他甚至荒谬地觉得,若让陆冲这等披着警皮鱼肉乡里的恶棍继续猖獗。

政府颜面何存?

百姓还能信谁?

韩匡清默默拿起徐浪遗落在车上的购物袋,本想交给下车的白冰转交。

袋中那个沉重的“大哥大”让他动作一顿。

几乎没有犹豫,他掏出电话,迅速拨通。

“小徐,听着,别问,听完立刻向市委汇报,请他们定夺。”

他言简意赅,将徐浪所述的核心——陆冲的恶行——和盘托出,刻意隐去了财神那段。

他知道,这半真半假的汇报,已彻底玷污了他往日“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名。

这份自私,固然有对陆冲的深恶痛绝,但更深层的原因,是徐浪。

电话挂断,韩匡清深吸一口烟。

没有愧疚,没有后悔,唯有烟雾缭绕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在静默地省思,在无声地盘算。

“医生!中枪的伤者在哪?”

电梯门刚在四楼滑开,徐浪便扑向最近的医生,声音嘶哑。

“我是他朋友!他怎么样了?”

“别急,他正在急诊室做术前检查。手术难度很大,几位专家正在会诊。”

医生安抚地指向前方,“家属在那边走廊尽头等着,左拐就是。”

“谢谢!”

徐浪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将追来的白冰彻底抛在身后。

拐角处,王炳阳沉默地把玩着打火机。

对面长椅上,梁涛正竭力安抚一位泪如雨下、饱经风霜的农妇——梁皓的母亲。

“小浪!”

梁涛猛地抬头,撞见徐浪眼中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与痛楚。

他霍然起身,双眼赤红,低吼如受伤的野兽:

“是哪个畜生开的枪?!阿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活剐了他!”

王炳阳默默收起火机,站直了身体,眼神中的狠厉与梁涛如出一辙。

“涛哥!对不起!”

徐浪的声音哽住,想到梁皓中午才将性命托付于他,不到两小时便躺在急救室,巨大的自责几乎将他撕裂。

“不关你事!小浪!”

梁涛猛地抓住徐浪肩膀,指节发白,“我就想知道,是哪个王八蛋?!”

“陆冲,一个警察。”徐浪咬牙吐出名字。

梁涛瞳孔骤缩,随即爆发出更深的戾气:

“是他?!那个杂碎!我见过他!好…好得很!他死定了!”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梁涛脸上。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悲愤交加的母亲。

“妈!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

梁母浑身颤抖,泪如泉涌。

“阿皓生死未卜,你满脑子就想着杀人报仇?!你想过阿皓吗?想过我这个当妈的吗?!”

“要是阿皓没了,你再把自己赔进去,是不是要我白发人送完黑发人,再给你这孽障守灵?!”

字字如刀,刺得梁涛浑身一颤,眼中的暴戾瞬间被巨大的愧疚取代。

梁母见他神色松动,悲色稍缓。

她强撑着转向徐浪,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孩子,你是徐浪吧?阿皓能出来,多亏你…可…可这刚出来就……”

她再也说不下去,悲从中来,身体摇摇欲坠。

徐浪赶紧扶住她,心如刀绞:

“阿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要不是皓哥替我挡了那颗子弹,现在躺里面的就是我!”

“阿姨您信我,皓哥一定会没事!我发誓!”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梁母摇头,泪珠滚落:

“医生…医生说手术费太贵…成功率…太低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徐浪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灼灼:

“钱我有!阿姨,这钱必须我出!您要不让我出,我…我一辈子良心难安!”

“皓哥一定能站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保证让他好端端地站在您面前!”

梁母望着徐浪眼中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与痛悔,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她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转向王炳阳:“阿阳…送我回去吧。”

王炳阳无声地搀扶起她,两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沉重的背影里,有逃避的脆弱,也有最后一丝渺茫的、不敢触碰的希冀。

留下的是死寂的空气,徐浪与梁涛相对无言,以及一旁欲言又止的白冰。

时间在压抑中流淌。

医生护士步履匆匆,每一次门响都牵动紧绷的心弦。

想问,又怕听到那个答案。

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妈的,可算找着了!”

胡有财骂骂咧咧的声音撕破了沉寂。

他满头大汗地扯开领带,外套搭在臂弯,大步流星走来。

看到徐浪和梁涛惨淡的脸色,胡有财心头一沉。

他掏出烟递过去,两人默默接过夹在耳后。

胡有财苦笑:“那畜生,这辈子算是交代了,小浪,给你个说法。”

“真宰了?”徐浪愕然。

梁涛眼中刚燃起的光又黯下去:“也好…我还想着亲自动手!”

“你没机会了。”

胡有财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压低声音。

“阿牛和阿辉…看上他了。玩够了,就通过特殊渠道,‘送’去阿拉伯某些皇室…”

“听说那边有些大胡子老爷口味独特。玩腻了…直接埋沙子里。”

这典型的“奇萌”手段,瞬间冲淡了些许因梁皓而生的沉重阴霾。

徐浪嘴角抽搐,差点没绷住,想起昨晚吓唬吴毅的戏码。

不过这次是真的。

对陆冲的恨意淡了几分,竟莫名升起一丝荒诞的同情。

梁涛则狠狠一拍大腿,连日来的悲愤找到了宣泄口:

“便宜这王八蛋了!还能出国‘风光’一回!”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深知落在阿牛阿辉手里的下场,比千刀万剐更解恨。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群医生簇拥着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医生走来。

他径直走向梁涛,语气平稳却带着压力:

“我们经过会诊,决定由这三位省内顶尖专家主刀。”

“家属若无异议,请尽快缴清费用,手术立刻进行。”

要钱!

胡有财心知肚明,没钱万事皆休。

他一挥手,将一张金卡递给身后的黑衣大汉:“小豪,去办。”

“是,老大。”

小豪随护士长离开。

医生们点头示意,准备行动。

胡有财却从公文包里掏出两捆厚厚的百元大钞。

“啪”地拍在主刀医生手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

“我是谁,不重要。”

“听着,人给我救活,事后,人人都有厚厚的大红包,这是定金。”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但要是人没了…以后就别再顶着‘本省权威’这块招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