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温馨融洽。
徐国立酒量不俗,韩匡清也不遑多让,两个男人颇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味,一直到席散,还在猜拳畅饮。
韩谦生年事已高,不便多饮,整场只是点到为止。
此刻,他在韩芸的搀扶下坐在客厅沙发上,叫来早已用完餐的徐浪,温和地问道:
“小浪,最近还需要去外地忙吗?会不会继续这边和港城两头跑?”
徐浪留意到,韩谦生问这话时,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一旁的韩芸。
而韩芸虽然一直低着头,耳朵却悄悄竖着,生怕错过他的回答。
看来,这个问题,八成是替他的孙女问的。
徐浪心领神会,笑了笑:“现在还不好说,但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再去外地了。江陵这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韩谦生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事”指的是什么,但韩芸却面露困惑,忍不住抬起头望向他:“王才老师说,你以后都不来学校了,是真的吗?”
“嗯,”徐浪点头,“考虑到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再频繁出现在公共场合。回来之前,我已经请徐校长帮我向顾校长说明情况。不过高考我依然会参加,也还是江陵一中的学生。”
“你还打算读大学?”
“当然。”
见韩芸一脸惊讶,徐浪进一步解释道:“大学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个阶段。也许对很多人来说,读书、毕业只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拿一份不错的薪水。”
“但对我而言,上大学更像人生旅途中的一个十字路口,是必须走过的路。人生,终究没有捷径。”
“小芸,听懂了吗?”
见韩芸仍有些迷茫,韩谦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懂一点……”韩芸语气有些涩然。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徐浪之间的差距,远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说话时的那种从容、那种眼界,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人生阅历的差距像一道无形却巨大的鸿沟,让她不由得生出一丝自卑。
韩谦生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些许无奈。
他默默注视着徐浪,第一次对自己早早看好的这段感情产生了疑虑——韩芸喜欢上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经历复杂的男人,到底是好,还是坏?
等徐国立和韩匡清离席时,已临近晚上九点。
钟晴和韩雅倩在厨房收拾碗筷,其他人则聚在客厅,品尝韩谦生亲手泡的一壶好茶。
“国立,这次来江陵工作,还顺利吗?前两天那些流言,没让你忙得焦头烂额吧?”
韩谦生扶了扶老花镜,指着手中的《江陵晚报》笑道,“没想到你能用这种方式破局,真是让那些人无话可说。”
徐国立接过报纸扫了几眼,内容和他早上说的基本一致,便顺手递给韩匡清,回应道:
“韩主席,这事我也挺意外。可能因为刚调来,有些媒体想借题发挥。”
“不过借此整顿江陵地摊乱象、推动统一管理,确实是件好事。税务方面的思路我两年前就有了,一直没机会落实,这次倒是个契机。”
“你看得开就好。”
韩谦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而看向韩匡清,“匡清,以后多向国立学习。他让你做什么,你就照做,他不会让你走弯路的,明白吗?”
“爸,您放心,我一直相信国立的能力。再说了,您别忘了,他可是我顶头上司,上司发话,我哪敢不听?”韩匡清半开玩笑地说。
一番话让客厅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徐国立也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身旁年纪相仿的韩匡清。
韩谦生和徐浪都抿嘴轻笑,而原本有些紧张的韩芸,也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似乎一面对徐国立——徐浪的父亲,她总会不自觉地感到压力,就像小媳妇见公婆,既紧张又羞涩。
在徐国立看来,韩芸文静内向,若是进了徐家的门,大概率会是那种温顺体贴、安心相夫教子的类型。
这一点,她和郭晓雨非常像。
他这辈子很少看错人,唯一失算的,就是自己儿子徐浪那份长达十七年的隐忍。
有时他怀疑是不是岳父陈文太在背后指点,可细想又觉得牵强。
但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不会再看错韩芸或郭晓雨。
都是好女孩。
可一想到郭晓雨,还有白冰,徐国立就高兴不起来。
再加上韩芸对徐浪明显有意,他只能在心底叹息,闭上眼,选择相信儿子能处理好这些情感上的纠葛。
……
江陵市湍急的运河边,河坝上立着两道身影。
负手站在前面的,是杨天赐;恭恭敬敬跟在后面的,则是他花重金请来的泰拳高手。
“老板,其实我……”
男人欲言又止。他一抬头,就见杨天赐已转过身,淡淡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们赌不起,更应付不来。”
杨天赐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深吸一口气叹道,“我不想同时面对两个传奇。”
“老板,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别问。人生,难得糊涂。”
杨天赐再次转身,望向月光下湍急的河水,脑海中浮现出一男一女两张面孔。
杨家的传奇,杨怀素。
胡家的传奇,胡安禄。
前者曾只身负剑,立于布达拉宫,与密宗高僧对峙而不落下风,傲然扬言:“你要战,我便战!”
后者名满京华,在那个动荡的十年里,留下无数传说。
豪饮方知醉,执剑化青天。
杨天赐甚至没有勇气直视那个男人的眼睛,也没有信心能走近他十步之内。
一个胡有财,竟能牵出这两位堪称传奇的人物。
杨天赐再疯,也还没疯到去招惹这样的存在。
即便被人骂作疯子,他也清楚:疯子,也是惜命的。
可面对张嵩等人的一再施压,他不得不正视这个远超“棘手”二字的局面。
即便当初他想毁掉清岩会所、让杨婉和杨静香消玉殒,也从未打算将胡有财牵扯进来!
因为在杨怀素面前,或许亲情还能换来一线生机;可在胡安禄面前,就算杨家会的元老们联手保他,恐怕也要付出惨痛代价。
良久,杨天赐忽然想起杨怀素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心头一动,平静道:“跟我去个地方,见个人。”
“是,老板。”
……
离开韩家后,徐浪先送父亲徐国立回到政府分配的公寓,才独自开车返回小区。
停好车,他刚走向楼梯口,心里却猛地一紧——
砰!
他想也没想,骤然转身,抬腿迎向一道疾冲而来的黑影!
一声闷响,徐浪心头微震——对方只退后半步,显然不是寻常角色。
刚才那一脚他用了七分力,换作常人早已腿脚麻木,可这人却像没事人一样,站稳后甚至来回跳动,似乎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你是谁?”
徐浪沉声问道,同时下意识担心起住在九楼的苏文羽和郭晓雨。
但很快他就定下心神——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高长河派来驻守的军人。
既然他们被惊动,说明九楼应该暂无危险。
对方咕哝了几句方言。
是泰语。徐浪听得懂。
“泰国人?”他脸色沉了下来,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
是张明阳留的后手?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越想越有可能,徐浪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低声念道:“爆发,启动!”
呼——
来人脸色骤变。他清晰感觉到徐浪的气势瞬间攀升,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他急忙后撤,却只听“滋滋”几声轻响,黑影中仿佛闪过一道电光,还伴着一股焦糊气味。
电光石火间,他看清了徐浪近乎冷酷的面容,心头一寒——自己惹上了一个绝不能惹的人!
他身经百战,出生入死数百回,自认看人很准。
而此刻,他从徐浪身上感受到的,是只有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人才会有的杀气!
那不是三五条人命能积攒出来的气势!
嗖——
他还未站稳,就惊骇地发现一道寒芒已逼至眼前,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要死了吗?他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寒芒即将触到他脖颈的瞬间,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
“手下留情!”
“我们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