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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如璧,悬在墨色天幕上,清辉似被揉碎的银纱,无声无息淌过小木屋的窗棂,在地面织就一片斑驳的光影。

冰玉棺静立在屋中,棺壁上凝结的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将棺中姜灵儿的身影映得愈发朦胧。

萧冥夜盘膝坐在棺旁,一袭雪色长衫被月华浸得透亮,仿佛与这清辉融为了一体。

他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周身那股化不开的怅然。目光落在怀中人儿脸上,指尖轻轻拂过她渐渐透明的脸颊。

那曾被他吻过无数次的眉眼,此刻像蒙了层薄雾的水墨画,轮廓在月华里一点点淡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成烟,融入这漫漫长夜。

心口处,三滴泪与内丹精元早已交织成一团温润的光晕,正随着若有若无的呼吸轻轻搏动。

光晕里裹着她残存的神识,藏着她曾对他笑时的温度,带着她低唤他名字时的软糯,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与他做着无声的告别。

“灵儿……”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唤,轻得像月光落在花瓣上的声响,生怕稍重一分,就会惊碎这最后的相聚。

光晕仿佛听懂了他的不舍,搏动得愈发轻柔。

它缓缓脱离那具即将消散的躯体,在棺上方悬浮片刻,渐渐凝作一颗鸽卵大小的丹元。

通体莹润如凝脂,流转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柔光,像是将整个星空的璀璨都揉了进去,又似盛着他们过往种种的细碎片段,看得人眼眶发烫。

丹元在屋内盘旋了三圈,时而靠近萧冥夜,似在贪恋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时而转向窗棂,似在遥望曾与他共度的山海。最终,它似是下定了决心,化作一道流光冲破窗纸,拖着长长的七彩尾迹,朝着海边的方向疾驰而去,转瞬便消失在墨色的天际。

萧冥夜猛地起身,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木屋,立于夜空之中。

夜风掀起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望着那抹流光消失的方向,眸中映着漫天星辰,也藏着一片深海般的执着。

三日后,海边小城的林家府邸,从清晨起就飘着淡淡的檀香。

朱漆大门上挂着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映得门楣上“林府”二字愈发喜庆,却掩不住府内那股按捺不住的焦灼与期待。

林老爷年过半百,鬓角已染霜华,膝下八个儿子个个生得虎背熊腰,或读书或习武,皆是邻里称道的好儿郎。

可他总对着空荡荡的绣楼叹气,这辈子啥都圆满了,就缺个贴心贴肺的女儿,能陪夫人描花绣朵,能甜甜地喊他一声“爹爹”。

夫人这一胎怀足了十个月,请来的老郎中把过脉后,捻着胡须笑眯了眼:“恭喜老爷,这脉象滑而温润,定是位千金无疑!”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湖心,在林家漾开层层涟漪。

八个儿子每日轮流往产房外跑,想看看未来的妹妹长啥样;后厨炖着的燕窝、熬着的鸡汤换了一轮又一轮,丫鬟们捧着干净的襁褓,脚步都带着轻飘的欢喜。

“哇~”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时,一声清亮的啼哭猛地划破府宅的宁静,那哭声不似寻常婴儿的沙哑,倒像山涧清泉叮咚作响,脆生生的,一下子撞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守在产房外的稳婆掀开帘子,抱着襁褓快步出来,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扬着嗓子高喊:“生了!生了!是位千金!瞧这眉眼,这皮肤,水灵得像刚剥壳的荔枝,俊得紧呢!”

林老爷正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也浑然不觉,他盯着稳婆怀里的襁褓,浑浊的眼睛瞬间红了,抬手胡乱抹了把脸,竟有些哽咽:“快……快抱来让我瞧瞧……”

几个半大的儿子挤在门口,踮着脚尖往里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一群探头探脑的小鹅;府里的老仆王妈在灶房听见哭声,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她捂着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盼了这么多年,林家总算有朵娇滴滴的花儿了!

产房内,烛火摇曳,映着襁褓中女婴的小脸。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小嘴巴抿着,偶尔轻轻动一下,惹得旁边的夫人笑出了泪。

整个林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包裹着,连夜风都带着甜丝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