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平稳地驶离瑞德酒店，将那片虚假的浮华灯火甩在身后。
沈行知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江月瑶。
她很安静，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
“你把他吓得不轻。”沈行知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我从没见过季瑞在镜头之外，露出那种表情。”
“面具戴久了，会忘了自己本来的脸。”江月瑶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突然提一句面具下面的骨头，他当然会怕。”
沈行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说的骨灰……是真的？”
“怨念是真的，血煞之气是真的。”江月瑶收回目光，转向前方，“就说明，人命也是真的。”
话音刚落，江月瑶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个未知号码，但她直接按了接通，并打开了免提。
“江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是秦放。
“秦老板，效率不错。”
“吃这碗饭的，手脚得快。”秦放的声音里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干脆，“你要的东西，有了一点眉目。”
沈行知立刻放慢了车速，竖起了耳朵。
“说。”
“季瑞，十五年前，刚签进华星娱乐。他第一部电影不是男主角，是个男二号。那部戏的女主角，叫苏晓。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干净得像张白纸。”
秦放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部电影当年爆了，年度票房黑马。季瑞靠着那个深情男二的角色一炮而红，拿了最佳新人。但那个女主角苏晓，连电影的首映礼都没能参加。”
沈行知的心沉了下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怎么了？”
“官方说法，自杀。”秦放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电影上映前一周，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服用了大量安眠药。经纪公司给出的解释是，她有抑郁症，承受不了即将成名的压力。”
车厢内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非官方的说法呢？”江月瑶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这才是值钱的部分。”秦放似乎笑了一下，“我找了个老狗仔，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开面馆了。他当年专门跟华星的艺人。他说，苏晓根本不是死在自己公寓里的。”
“他从一个剧组场工那里听到风声，说苏晓出事那天晚上，人其实在京市东郊的一栋海边别墅里。那是电影投资方举办的一个私人派对。”
沈行知的手握紧了方向盘，关节泛白。
“派对？季瑞在吗？”
“在。导演，制片，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大老板，都在。”秦放继续说道，“那个老狗仔说，派对上发生了很难看的事。有人听见苏晓跟人大吵了一架，哭着跑了出去。”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第二天，新闻就出来了，说她在几十公里外的公寓里自杀了。老狗仔说，当时圈子里的人都觉得这事不对劲。时间线，地点，都对不上。一个要自杀的人，会从东郊别墅跑回市区的公寓再吃药？太干净了，现场干净得像是被人刻意打扫过。”
江月瑶问：“他有证据吗？”
“没有。所以这事只能是谣言。”秦放的回答很现实，“他说，当年苏晓有个闺蜜，在社交博客上发了一段话，说什么‘披着人皮的恶魔’、‘被偷走的人生’，还提到了‘海边的腥味’。那篇帖子发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消失了。一个星期后，那个闺蜜就办了退学，全家移民，再也没回来过。”
“没人敢再提这事了。老狗仔说，给季瑞撑腰的人，手能通天。他只是个拍照片的，不想哪天横尸街头。”
沈行知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这些道听途说，上不了法庭。”
“当然，沈警官。所以它只值一个消息钱，而不是证据钱。”秦放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调调，“苏晓的基本资料，还有那个老狗仔提到的别墅大概位置，我已经用加密邮件发给你了。我的工作完成了。”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车里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海边别墅……伪造现场……这不是简单的绯闻，这是谋杀。”沈行知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压着火。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拐向另一条路。
“我要回局里，申请调阅十五年前的卷宗。我要看苏晓的尸检报告，看原始现场勘查记录。”
“没用的。”江月瑶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如果他们能把一具尸体从东郊搬回市区，再伪造成自杀，那他们就能让一份卷宗变得天衣无缝。”
“那怎么办？”沈行知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们就拿着这些捕风捉影的所谓‘爆料’，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当他的完美影帝？”
“你什么都做不了。”江月瑶纠正他，“官方的证据链已经断了。”
“那你呢？”沈行知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你除了能看出他气运有问题，还能做什么？我们连死者都接触不到！”
江月瑶缓缓转过头。
路灯的光一闪而过，照亮了她的眼睛，那双瞳孔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
她看着沈行知，语气平静。
“谁说接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