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职后的第一天，韩彻在天亮前就醒了。多年养成的生物钟让他准时在清晨五点睁开眼，但身体却沉重得无法动弹。
他盯着天花板，耳边反复回响着安全绳断裂的刺耳声响，还有王锐下坠时那张惊恐的脸。
林潇南轻轻推开卧室门，发现他已经醒了，正望着窗外发呆。
我煮了粥。她轻声说。
韩彻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起身，走进浴室。水流声再次响起，比平时更久。
餐桌上，两人相对无言。韩彻舀起一勺粥，动作迟缓，仿佛每个简单的指令都需要巨大的能量来执行。
队里刚才来电话，林潇南小心翼翼地开口，说王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
但是什么？韩彻终于有了反应，声音沙哑。
左腿保不住了，还有严重的脑震荡，后续需要长期康复。
勺子一声掉在碗里。韩彻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出去走走。
门被轻轻关上。林潇南走到窗边，看见韩彻站在小区花园里，背影僵硬。他点了一支烟——很久没看到他抽烟了。
———
苏晴担忧地看着手机。
韩教官这事......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周伟正在给她削苹果，动作细致：现在去不合适。韩彻那个人，这种时候不会想见任何人。
可是潇南一个人......
别急。周伟把苹果切成小块，我们现在去，反而是种压力。
消防学院。
调查组的初步报告出来了：安全绳存在金属疲劳，日常检查记录完整，操作流程规范。表面上看，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但韩彻在事故分析会上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看到了王锐紧张。作为一个教官，我看到了学员的异常状态，却没有及时中止训练。这就是我的失职。
会后，李副教追上他：韩教，这不是你的错。
韩彻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训练场上正在训练的新一批学员身上：
如果一个外科医生在手术中发现了异常征兆却继续手术，你能说手术失败不是他的责任吗？
———
夜晚，韩彻开始整理他的装备。他把作训服一件件熨烫平整，将靴子擦得一尘不染，把所有器材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林潇南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整理着那些暂时不能使用的装备，突然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维系着自己与这个职业最后的一点联系。
深夜，林潇南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她悄悄起身，发现书房亮着灯。韩彻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王锐的训练档案。他的手轻轻抚过档案上那张年轻的笑脸，肩膀微微颤动。
林潇南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这一次，韩彻没有推开，而是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凉，掌心还有训练留下的厚茧。
我今天去看了王锐的父母。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沉重，他母亲哭着问我，为什么出事的是她儿子......我答不上来。
林潇南把脸贴在他背上，感觉到衬衫下紧绷的肌肉。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韩彻。
他轻轻摇头，这就是我的错。我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空中。韩彻书桌上的台灯一直亮到天明，就像他心中那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深夜里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