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靠在冰冷的床柱上,刚刚咽下的那点硬饽饽提供的微弱热量,转瞬就被寒意吞噬殆尽。
必须立刻弄到炭,不然这身子骨到了晚上必然熬不过去。
“锦云,”贾琮搜索着原主的记忆,声音因寒冷而带着细微的颤音,“我的月例银子,是不是……都由大太太那边‘代为保管’了?”
一提到这个,锦云的小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与无助:“三爷,您忘了?大太太说您年纪小,怕您胡乱花费,先替您收着,等您成家立业时再一并给您。”
邢夫人还真是贪婪!这么点蝇头小利,都不放过,说是“代为保管”,实则就是侵占!
但是这样便彻底断了贾琮的经济来源。在这深宅大院里,对于没有长辈贴补、没有生母嫁妆的庶子来说,一个月二两银子,就是全部的活命钱。
贾琮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屋子。家具半旧,但材质尚可,尤其是那个小巧的鎏金熏炉和花梨木茶几,若是能拿出去变卖……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了。
变卖房中器物是败家行径,一旦被邢夫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原主零碎的记忆,过滤着有用信息。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是带着怜惜的身影!
“锦云,”贾琮压低声音,“二姐姐是不是住在东边的小院?”他指的是迎春,贾赦的庶女,他的异母姐姐。
锦云眼睛微微一亮,连忙点头:“是,是的!二姑娘就住在东边那个院子里!虽然大老爷大太太也不甚关心,但老太太把几位姑娘都养在身边,偶尔问着,东西都是按例给的,下人们不敢克扣,比咱们这儿强多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贾琮心中了然。迎春身边虽然有王嬷嬷这种刁奴,处境比不上宝玉这等得宠的,但比起他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庶子,无疑要好上太多,或许自己可以从二姐姐那边想想办法。
但直接上门求讨是不行的。迎春虽然会给,但这等于将她的善心置于风险之下,若被邢夫人知道,迎春也会受到刁难。
只能想办法换!
可自己有什么?一无所有!
贾琮的目光落在锦云那件旧袄的袖口和领子上,那里用同色线绣着简单的缠枝纹,针脚细密匀称,看得出手艺不错。
贾琮心思一动,问道:“锦云,你的绣活怎么样?”
锦云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奴婢的针线,嬷嬷们都说还不错。”
贾琮脑中念头渐明,“如果给你一个新奇好看、别处没有的花样,你能又快又好地绣在小帕子上吗?”
锦云虽然疑惑,但还是肯定地点头:“只要花样清楚,奴婢一定能绣出来!奴婢手快!”
“好!”贾琮精神微振,“纸笔,我们屋里有没有?”
锦云面露难色:“三爷,您忘了?去年您想练字,去大老爷书房外求见,被骂了出来,说是‘庶子读什么书’。后来还是琏二奶奶知道了,大概觉得可怜,让平儿姐姐送了一套旧的文房过来,但墨早没了,纸也只剩几张发黄草纸……”
贾琮压下对贾赦愚不可及行为的鄙夷,“草纸也行,找出来。再找块细点的木炭来。”
锦云虽不解,还是赶紧去翻找。很快,从多宝阁底层取出一叠质地粗糙的发黄草纸,又从冷灶膛里扒拉出几根细长的柴炭条。
贾琮让锦云将小几搬到床上,铺开草纸,拿起炭条当笔,凝神思索。
画什么?既要新奇别致,能吸引深闺少女,又要简单易绣,适合快速出货。他回忆着现代见过的各种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图案。
有了!
他集中精神,手腕因虚弱而微抖,但仍努力控制着,在草纸上勾勒起来。
贾琮画了一个极简风格的猫咪侧影,线条圆润可爱,尾巴俏皮地卷成一个问号,在旁边还设计了一个艺术化的“福”字,将笔画变形融入祥云图案,别致又寓意吉祥。
这些图案对于看惯了传统繁复绣样的闺阁女子来说,无疑充满了新鲜感和趣味性。
锦云在一旁看着,眼睛越睁越大,满是惊叹:“三爷,这花样太好看了!奴婢从没见过这样式的!”
贾琮将画好的草纸递给她:“看看,能绣吗?用最简单的针法,要快。”
“能!”锦云兴奋地接过,如获至宝,“这些花样简单,绣起来省时多了!奴婢这就动手!”
“好。”贾琮点头,“绣好了,我们就有炭了。”
锦云虽然不明白绣花样和有炭火的具体关联,但她对贾琮的话一直都是一丝不苟的执行。
锦云立刻找来一块素净的白色细棉布和几种颜色的绣线,就着窗口透进的微光,飞针走线起来。她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但动作却异常灵巧熟练。
贾琮则靠在床边,一边忍受着伤痛和寒冷,一边继续思考。这只是权宜之计,绝非长久之策。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锦云终于绣好了一方小手帕,上面正是那只线条圆润、尾巴卷成问号的猫咪,憨态可掬,生动有趣。
“三爷,您看行吗?”锦云有些忐忑地递过来。
贾琮仔细看了看,赞赏地点点头:“很好。现在,你拿着这个,悄悄去东边二姐姐的院子,尽量别让人看见。如果遇到的是司棋,就私下里给她看,就说…这是你自个儿闲着无聊琢磨的新花样,想请她掌掌眼,看看是否新奇,二姑娘会不会喜欢。”
他压低声音,仔细交代:“如果司棋表现出兴趣,你就说,你这里还有几个类似的新样子,可以绣成帕子、香囊、扇套什么的。问她愿不愿意用一些你急需的东西,比如她们院里用不完的普通炭火、或者耐放的点心饽饽来换。记住,是换,不是讨要。姿态放低些,但话要说清楚,我们不是白要。”
锦云是个机灵的丫头,立刻明白了贾琮的意图。这是要用新奇花样,从份例充足、生活相对安稳的二姑娘那里,换得急需的生存物资!
“奴婢明白了!”锦云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收好,“奴婢这就去寻机会!”
她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像只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贾琮独自留在冰冷的房间里,耐心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