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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渝水东岸,医无虑山。

公孙康下了马,登上一侧的山坡,遥望远处的大渝水和西岸的昌黎城,露出一丝不屑地浅笑。

昌黎城头一片死寂,除了迎风飘动的战旗,连个人影都没有。

鲜于辅应该跑了吧?公孙康暗自揣度。

虽然鲜于辅号称有一万人,但那些人都是刘虞的残部,在渔阳躲了几年,还有多少能战之士,谁也不好说。可就算那些人都是壮丁,又能如何,鲜于辅还能战胜他率领的辽东军不成?

这几年来,公孙康跟着父亲公孙度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对辽东军的战斗力非常有信心。

高句丽也好,乌桓人也罢,都不是辽东军的对手,更别说刘虞的残部了。

刘虞是个君子,是个好官,但不擅统兵,这是幽州公认的事实。掌握着绝对优势,还被公孙瓒打得大败,这人就是个典型的书生。

他带出来的兵,还能是什么精锐不成。

真要那么善战,鲜于辅也不会躲在渔阳,不敢攻击袁熙了。

想到袁熙,公孙康更不以为然。

到幽州两年,袁熙什么也没做。别说的辽东,就连近在渔阳的鲜于辅,袁熙都没想过讨平。

当然,也可能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讨不平。

不管怎么说,总之公孙康觉得此战没什么难度,完全可以一举将辽东属国和辽西郡的东部收入囊中,将战绩推进到临渝县,控制傍海道。

守住傍海道,袁熙将来再想进军辽东,可就千难万难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公孙康感慨着,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马上就是五月了,即使是辽东,天气也有些热,甲胄也被晒得发烫,他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这实在不是一个作战的好天气。

公孙康叫过亲卫,取来淡酒,灌了一大口,甘甜的酒液入肚,他燥热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些,抬头看天,见蓝天如洗,白云如绵,不禁一声轻笑,想吟诗一首。

可惜他实在没什么才情,想了半天,喝了不少酒,愣是没憋出一句来。

正自郁闷之际,有人来报,前面发现敌情。

公孙康顿时来了精神,站起身来。“有多少人?”

“大概两三百,全是骑兵。”

“是乌桓人吗?”公孙康有些不安。袁氏和乌桓人走得很近,不仅和亲,还封了好几个单于。如果袁熙向乌桓人求援,乌桓人不会无动于衷。

鲜于辅和乌桓人的关系也不错,他如果向乌桓人求援,乌桓人也可能出兵。

两三百人不可怕,可怕是的这两三百人后面藏着的主力。

“不是,是汉人,统兵的将领姓关。”

“姓关?”公孙康想了想。“是关靖的族人吗?”

一旁的亲卫想了想,突然说道:“会不会是辽西太守刘备的部下?据说他有个兄弟叫关羽,曾在白马斩杀袁绍的大将颜良?”

公孙康吓了一跳,随即又觉得不可能。

且不说这里离辽西还有一百多里,就说辽西太守刘备,也不可能主动出击,赶到昌黎来救鲜于辅。

他虽在辽东,却对刘备不陌生,知道刘备在中原这几年混得不如意,可谓是屡战屡败,而且经常是不战而走,一点也不像幽州人。

就在公孙康犹豫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前面发生激战。己方有一个百人将被杀,损失二三十人。

公孙康大怒,随即下令反击,命校尉柳真率部前去围剿,务必将这些不知死活的援兵驱离。

如果他们不走,那就杀了他们。

安排完,公孙康还不解气,又下了山坡,跳上战马,带着亲卫营赶去增援。

他倒要看看,是谁的部下,居然敢来撩他的虎须。

再厉害,不就是二三百人么?就算你能击败我一千人,还能击败我的亲卫营?

——

关羽看着从四面围来的辽东步骑,夷然不惧,轻踢战马,冲着辽东军将旗所在,直接杀了过去。

赤兔马昂首长嘶,迈开四蹄,发力狂奔。

奉命赶来围剿关羽的校尉柳真远远地看见,暗自喝一声彩。

这匹马真是难得一见的宝马,就算幽州产马,也没见过这么高大强壮的战马,浑身血红,宛如一团流动的火,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不要伤了那匹马,我要献给大王。”柳真大声喝道。

“喏。”将士们听了,有的收起了弓箭,有的将弓箭调整了方向,避开了迎面杀来的关羽。

柳真一声厉喝,手中长矛一指,数名手持长矛的亲卫加速冲出队列,扑向关羽,同时遮住了柳真。

两军相交,关羽左手挥刀,右手持矛,左劈右刺,连杀数人,转眼间就到了柳真面前。

柳真见关羽骁勇,暗叫不好,想拨马散开,却来不及了。

关羽杀到跟前,单手绰矛疾刺。

柳真鼓足勇气,怒吼一声,双手舞矛格挡。

两矛相交,一声脆响,柳真如遭雷击,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手里的长矛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寒光飞至,紧接着,他飞了起来,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

一个骑士飞奔而至,从马背上俯下身,捡起了柳真的首级,塞入马背上的革囊。

转眼间,关羽就杀透了柳真的阵势。

他勒住赤兔,看向远处,却见烟尘大起,有更多的敌人正在赶来,而且全是骑兵。

关羽又回头看了一下,发现跟上来的部下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

其他人还在辽东军的包围之中。

关羽稍作思索,便拨马杀了回来,再次杀入阵中。

柳真被杀,他的部下失去了指挥,已经乱作一团,又被关羽来回突击,迅速就崩溃了,四散奔逃。

一些人看到了公孙康的战旗,迅速围拢过来,向公孙康报告柳真阵亡的消息。

但他们都没注意到,关羽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也来到了公孙康的面前。

等公孙康的部下看到高大的赤兔,以及赤兔前上杀气腾腾的关羽时,已经来不及了。关羽离公孙康不足百步,而赤兔已经开始加速。

“保护少主——”几个亲卫发出惊恐的吼叫声,策马冲了出去,希望能拦住关羽。

公孙康也看到了关羽,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

如此高大雄骏的战马,如此高大威猛的将领,除了斩颜良的关羽,他想不出还有谁。

一连串的兵器相击声响起,马蹄声急促,关羽杀到了公孙康的面前,挺矛就刺。

他知道这些辽东军不是普通的骑士,不仅个个都是精壮,看不到一个老弱,而且甲胄鲜明,明显是主将的亲卫营。再听到辽东军“少主”的称呼,知道将旗下的年轻人不仅是大将,还是公孙度的长子公孙康,顿时热血上头。

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此獠。

虽然公孙康武艺不及颜良十一,身份却足够重要,也足以回报袁熙的人情。

“噗!”一声闷响,长矛刺穿了公孙康的胸甲,又从后背刺出。

关羽单臂发力,将公孙康挑了起来,仅凭左手的环首刀左劈右砍,一口气连杀数十人,再次透阵而出。

他一抖长矛,将已经气绝的公孙康扔在地上。

有亲卫赶上前去,割下了公孙康的首级,装在赤兔背上的革囊中。

关羽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乱成一团的公孙康部下,冷笑一声,下令撤退。

两千辽东步骑,看着关羽等人扬长而去,却不敢追击。

他们跟着公孙度父子征战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猛的人,简直是杀神,无人敢当其锋。

——

袁熙扶着马鞍,身体慢慢耸起,小心翼翼的让大腿脱离马鞍。

鲜血随着撕裂的刺痛,沿着裤管流了下来。

许褚见状,大吃一惊,翻身下马,赶到袁熙身边,伸出双手,准备扶袁熙下马休息。

袁熙咬着牙,摇摇头。“不能下马,下了马,我可能就没有勇气再上马了。”

许褚一愣,打量了袁熙一眼,露出一丝讶色。

赵云赶了过来,扫了一眼,大声说道:“仲康,将使君扶下来,用点药。”

“不行。”袁熙再次拒绝。“我喘口气,然后就继续前进。救兵如救火,迟到一天,鲜于辅就多一天危险。万一来晚了,我这几天的苦不是白吃了。”

赵云翻身下马,不理袁熙,强行将他扶下马,撕破裤管,命人上药。

袁熙想阻拦,奈何实在没有力气。

连续几天急行军,虽然是骑马,依然耗尽了他的体力,大腿内侧也因为长时间与马鞍摩擦而破皮流血。不过他也清楚,虽然看起来很惨,实际上伤得并不重,皮肉伤而已。

毕竟是袁绍的儿子,又做了两个幽州刺史,自己没受过伤,也看过别人受伤。

战场上,比这严重的伤太多了,只是那时候没什么切身感受而已。

界桥之战时,他就在袁绍身边,险些被白马义从的箭射中。

郭嘉也赶了过来。他可能是除了袁熙之外最累的那个,走路都打晃了。打量了一眼袁熙的伤口后,郭嘉说道:“上完药,包得厚一点,疼痛会稍微轻一些。”

袁熙苦笑道:“你也懂这些?”

郭嘉笑笑。“刚学的,我在曹公麾下的时候,也没经历过这么艰苦的行军。幽州真大,从东到西两千多里,骑马都要走十几天。兖州、豫州就好多了,就算急行军,最多也就是两三天的事,而且我都是坐车的。”

袁熙深有同感,与郭嘉聊了几句,连疼痛似乎都轻了一些。

郭嘉说的每句话,都是他心里想说的。

他以前出门也是坐车,很少骑马。驰援乌巢时倒是骑马,但强度远没么大,所以给了他一个错觉,以为自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连续强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昌黎。

结果现眼了,幽州的辽阔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很后悔,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

“奉孝,我们赶到昌黎,人马皆疲,还能战吗?”袁熙忧心忡忡,又想起了兵法上的名言。

孙子云:五十里争利,必蹶上将军。他这可是赶了上千里路来的,会不会有危险?

郭嘉指了指还在行军的骑兵,眼中充满羡慕。“使君觉得,这些人赶到昌黎时,有多少会掉队?”

袁熙哦了一声,明白了,不好意思的扬扬手。

他太拘泥于兵法的文本了,忽略了古今的异同。

孙子那么说,针对的是春秋时的步卒、车兵,五十里的急行军,足以让步卒耗尽体力,有一半人会掉队。可是对眼前的骑兵来说,一人三马,虽然强行军很辛苦,却还不至于掉队。

不得不说,幽州骑兵耐苦战,是名副其实的精锐,比中原人强多了。

见袁熙没有再问,郭嘉也很意外,转头瞅了袁熙一眼。

虽然袁熙看起来很狼狈,但他这几天的进步堪称神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上完了药,包好伤口,袁熙正准备挣扎着上马,远处有骑兵飞奔而来。

正在急行军的骑兵纷纷转头注目,眼中露出希望。

他们虽然不像袁熙这么惨,可是连续几天的急行军也让他们感到了疲惫。如果前线战事有好消息,没那么紧急,他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至少可以慢一点。

骑兵来到袁熙面前,滚鞍落马,冲到袁熙面前,双手送上军报。“君侯,度辽将军鲜于辅急报。”

袁熙一惊,连忙坐起身,去接军报,却扯动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浑身脱力。

赵云伸手,接过了军报,递给想起身,却又无力坐倒的郭嘉。

郭嘉检查了一下军报,一边大声说道:“封泥无好,用印无误。”一边打开了军报,迅速读了一遍,随即嘴角抽了抽,愣在当场。

“奉孝,怎么样?”

郭嘉声音沙哑。“使君,关羽临阵斩杀公孙度之子,前锋大将公孙康,公孙度已经撤兵了。”

“什么?”袁熙失声惊呼,狂喜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这么好吗?

他还正在担心赶不及,或者就算赶到了昌黎,也因为人困马乏,战力受损,怎么已经赢了?

郭嘉没说话,又看了一遍,然后才将军报递到袁熙面前。“使君,你没听错。”

袁熙连忙接过,迅速读了一遍。

军报的内容并不多,甚至是简略,但笔迹飞扬,看得出来,写军报的人也很激动。

反复读了两遍后,袁熙终于确认了事实。

“可是……公孙度为要退兵?”袁熙还是觉得不太合理。

就算关羽斩杀了公孙康,击溃了辽东军的前锋,又能杀几个人?公孙度的实际损失应该不会大,完全可以整兵再战,何必撤退?

不应该重整旗鼓,为公孙康复仇吗?

“使君,此时此刻,公孙度撤兵是明智之举。”郭嘉恢复了镇定。“此人杀伐果断,名不虚传。”

“怎么说?”

“公孙度有两个儿子,长子即公孙康,次子公孙恭。公孙恭虽然已经成年,却天生体弱,形同阉人。公孙康几乎是公孙度唯一的希望,因此被付以重任,每战必统精锐在前,立下了不少战功,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俨然是公孙度之下第一人。”

郭嘉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中年丧子,对野心勃勃的公孙度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足以让他怀疑天命。人不能胜天,若天意如此,他就算有再多人马也无济于事,及时撤兵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郭嘉说完,忍不住一声长叹,神情有些复杂。

袁熙反应过来,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公孙康的阵亡,不仅重创了辽东军的士气,也打乱了公孙度的心志。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作战,他很难做出冷静的选择,撤退是他目前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否则会有更大的挫折等着他,而且辽东内部有生乱的危险。

不管怎么说,公孙度撤兵了,一场大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对袁熙来说,是值得开心的事。

他随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休整,等待进一步消息。

三千精骑随即下马,鲜于银、阎志先后赶了过来,询问情况。得知前线战事已经结束,而且是因为关羽斩杀了公孙康,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军报太简洁,只有结果,没有细节。他们无法理解,就凭刘备那千把人,关羽是如何击杀手握一万多人的公孙康的。

郭嘉抱着腿,坐在一旁,看着南面的大海,心潮起伏。

——

很快,袁熙又收到了刘备的战报。

相比于鲜于辅的战报,刘备的战报洋洋洒洒近千字,不仅解释了关羽斩杀公孙康的过程,还细细解说了自己如何不畏强敌,率千骑前突,掩护鲜于辅侧翼,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袁熙知道了战事经过,也确认了鲜于辅的消息属实。

公孙度的确退兵了。

关羽以一己之力,逆转了战局。

袁熙暗自感慨,什么叫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这就是。

可惜,关羽终究不是自己的人。他杀公孙康,应该只是为了报答自己以杜夫人相赠的情意。从此之后,他们两清了,关羽还是刘备的关羽。

要是能将关羽彻底弄过来就好了。

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