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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柴桑城头,袁熙设宴,为刘巴接风。

两杯酒下肚,虞翻率先起身,向刘巴发难。“荆州、扬州已平,敢问子初,接下来大将军当西进益州,还是南下交址?”

刘巴不慌不忙,起身还礼,与虞翻共饮一杯。“大将军以重御轻,居中原而制四夷,无往而不胜。交州、益州都将望风而降,孰先孰后,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教化。”刘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袁熙听了,心中微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之一,刘巴的观点与他不谋而合。

“愿闻其详。”虞翻归座。

他并不是要与刘巴争辩,而是要看刘巴的见识。如果刘巴只是徒有虚名,他甚至懒得和刘巴争论。只有当刘巴的见识确实高明,他才会把刘巴当作一个对手。

刘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将酒杯放在案上,一旁的周不疑立刻过去,为他添满酒。刘巴淡淡地说道:“仲翔是会稽人,想必清楚会稽山越。巴虽不熟悉山越,却略知荆州诸蛮。不仅荆南四郡有,就连江夏郡内都有江夏蛮,南阳以北的伏牛山中也有陆浑戎。益州、交址,也不例外。”

刘巴抬起头,嘴角轻挑。“自齐桓公尊王攘夷开始,至今八百余年,戎夷犹在腹心,这件事不是很奇怪吗?陆浑乃京畿之地,中原腹心,居然还有蛮夷未能教化,巴以为,这是东京君臣失责,也是儒术独尊三百年以来力不从心的重要表现。”

“医经有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又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蛮夷不服教化,正是王朝隐患,东京君臣视而不见,是无知。知能不能治,是无能。无知无能,焉能治天下?故汉失天下,势在必然。源自光武,症发和安,痈决桓灵,黄巾起而天下崩。”

荀攸清咳一声,笑道:“世人皆道汉失天下,罪在桓灵,子初独出机杼,的确耳目一新。只不过败坏朝政的是阉竖,扰乱天下的是黄巾,可不是近在腹心的陆浑戎。子初此时,怕是难以服众。”

刘巴不紧不慢。“人之将老,气血先衰,然后皮肤有斑,然后脏腑失调,然后手足无力。皮肤有斑,是其先兆,所谓未病也,却与脏腑失调、手足无力同理,皆是老之将至。上医治未病,良臣则睹乱于未萌。陆浑戎固然只是微疾,理却与羌乱无异。公达视陆浑戎无事,不通治道,固不足言。”

荀攸眉梢轻扬,欲言又止。

刘巴接着说道:“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交州、益州也不例外,刘璋愔弱,士燮儒生,用武不及江东孙氏,大将军兵锋所指,望风归降。但袁氏以儒术传家,门生故吏也以儒生为主,与东京君臣无异。是以得天下易,治天下难。若不能去儒术积弊,矫东京之枉,则大陈难免有西京初年之难。”

虞翻笑道:“子初所说的西京初年,包括文景之治吗?”

“当然。”刘巴笑笑。“大将军富春秋,以武入道,当垂拱而治天下一甲子,岂是汉高祖、孝惠帝父子可比,当与孝武相抗。至于文景之治,称为盛世,固然不虚,却也是并非全无隐忧。七国之乱,匈奴之辱,乃至于后来的淮南之变,可都是文景留下的隐患。”

虞翻眉头微皱。“所以子初希望大将军能像孝武一般改制?”

“仲翔以易学传家,岂不闻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孝武独尊儒术至今三百余年,儒术已经走入死路,已经到了穷则变的时候了。执古不变,可不是仲翔这样的易经大家应该说的。”

虞翻的脸色凝重起来,荀攸神情不安,一旁的庞林、马谡等人同样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凝神倾听。

刘巴直言儒术已经走到了死路,需要改革,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而是一个会改变天下形势的大事。

袁熙没吭声。

刘巴的说法虽然有些激进,但他却不觉得突兀,反倒有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感觉。

求新求变,正是荆州学派的特色所在,也是他对荆州学者的期待,对刘巴的期待。如果刘巴和中原士大夫一样大谈特谈今古文的异同,那他就没什么兴趣了。

“子初以为,儒术该怎么办?”虞翻谨慎的再次提问。

他刻意地问儒术该怎么变,就是将改变局限在儒术的自身范围内,而不是像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一样进行全局性的改变。不管儒术有多少问题,他们都是儒生,不可能全盘否定儒术,否则他们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当然,朝廷也不可能全盘否定儒术。

天下士人几乎都是儒生,兼习道、法的很少。就算朝廷想恢复法家、黄老,都没有那么多人才可用。

刘巴再次笑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在讨论儒术如何自新之前,不妨先看看这几百年来的治道是如何演变的,掌握了这其中的道,或许就清楚儒术该怎么变了。要不然就成了王莽复古,不仅不能让天下大治,反倒会让天下大乱。”

袁熙笑了。

看来刘先已经和刘巴说了他在读《王莽传》的事,刘巴尽可能的照顾他,用他熟悉的事来举例。

“还请子初说说,王莽何以一败涂地。”

刘巴转向袁熙,举起酒杯,与袁熙喝了一杯酒。“大将军读《王莽传》,觉得王莽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袁熙一边思考,一边将酒倒入嘴里,又在口中含了一会儿,品了品,才慢慢地咽下去,缓缓说道:“孤读《王莽传》,感触最深的就是他未能在地方任职,完全没有施政经验,只知道书上的圣人之言。他治国就像赵括谈兵,道理或许没错,执行起来却寸步难行。”

他笑了笑,又道:“甚至可以说,他还不如赵括。赵括还能指挥四十万大军与白起周旋数十日,未见溃散,将士也能用命,只是对手太强才惜败。王莽登基才数年就内乱颇发,民不聊生,根本就不懂治国,一味乱来。”

刘巴点点头。“大将军所言甚是,韩非子有言,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王莽以外戚起家,从未在地方任职,他精通的只是权谋,而不是治国。用的不是伪君子,就是奉迎小人,内无贤臣,外无良将,焉有不亡之理。”

他停了片刻,又道:“其实眼前就有一个类似的例子。”

袁熙心里咯噔一下,有点不安。“子初说的是……”

“袁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