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发出脆响的瞬间,战马前蹄踏空,身体猛然下沉。谢昭宁只觉胸口一紧,整个人被甩向前方。她来不及思考,手指本能地在残破琴弦上一拨——一道低频音波扩散开来,心跳骤然放缓,呼吸变得绵长。
她在空中调整重心,借着马势滑向对岸碎石坡。背部重重砸在斜坡上,滚落数圈才停下。掌心火辣辣地疼,指节渗出血丝,但她立刻撑起身子,回头看向沟壑对面。
看守紧随跃出,落地时右腿被枯枝贯穿,整个人摔倒在地。他咬牙拔出断枝,鲜血喷涌而出。追兵已冲到沟边,弓弩手列阵,箭尖对准了这边。
“走!”他嘶吼,“别管我!”
谢昭宁伸手想冲过去,却被一块碎石绊倒。一支箭擦过她耳边,钉入身侧树干。第二支、第三支接连射来,逼得她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远处林间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火光映照下,一匹快马率先冲出树林,马上人影单薄却姿态凌厉。青霜一手控缰,一手扬起烟雾弹狠狠掷向追兵方向。白烟腾起,遮蔽视线。
紧接着,黑甲铁骑如雷而至。
萧景珩一马当先,玄冥剑出鞘,寒光划破夜色。他纵身跃下马背,直扑敌阵中央。剑锋横扫,两名弓弩手应声倒地。玄影双刀旋舞,封锁侧翼,将逼近谢昭宁的敌人尽数拦下。
青霜翻身下马,冲到谢昭宁身边:“小姐!我们来了!”
谢昭宁被她扶起,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她望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喉咙发紧。
萧景珩解决最后一名近身敌兵,转身大步走来。他脱下披风裹住谢昭宁全身,声音低沉:“下次别一个人跳崖。”
她抬眼看他,嘴角微微扬起:“你不也每次都来得刚刚好?”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风从荒谷吹过,卷起尘土与焦味。远处仍有零星打斗声,但包围圈已被彻底撕开。
玄影拖着伤臂走来,朝萧景珩点头示意。青霜迅速检查谢昭宁身上伤口,发现手腕因长时间束缚出现紫黑淤痕,急忙从药包取出膏药涂抹。
“还能走吗?”萧景珩问。
谢昭宁点头:“能。”
他伸出手。她没有迟疑,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掌温热有力,指尖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
“接下来的风暴,我们一起扛。”他说。
她回握了一下:“嗯。”
身后,那名看守倚靠断树喘息,手中短刀插进泥土支撑身体。叛军残部重新集结,火把再次逼近。
“不能久留。”玄影低声提醒。
萧景珩点头,牵过战马让谢昭宁上马。他自己则翻身上另一匹,将她护在中间。青霜和玄影分列两侧,其余暗卫断后。
队伍刚动身,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众人回头,只见那名看守已被乱箭射中,倒在血泊之中。他至死未退一步。
谢昭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坚定。她摸了摸怀中的琴囊,确认《心音谱》仍在。
一行人疾驰前行,穿过荒林,绕过塌方山道。天边微亮,东方泛出灰白色。京城轮廓隐约可见,城墙上巡逻火光仍未熄灭。
行至一处高地,萧景珩勒马停下。
“前面安全了。”他说,“进城后直接回府,不要停留。”
谢昭宁望着远处城墙,忽然道:“独孤漠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他看着她,“但我们不会再被动应对。”
她点头,手指轻轻抚过琴囊边缘。那里面藏着尚未奏完的《心音谱》终章,也是揭开一切真相的关键。
青霜靠近轻声说:“小姐,您饿了吗?我带了桂花糕。”
谢昭宁接过油纸包,打开一角。熟悉的甜香飘出,让她想起江南小院里的清晨。她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味道有些干涩,却格外安心。
“还有吗?”她问。
青霜笑:“当然有,够吃一路。”
玄影站在后方警戒,忽然抬手示意。远处山坡上有异动,几道黑影快速移动。
“是残兵。”他说,“在跟踪。”
萧景珩冷笑:“让他们跟着。”
谢昭宁望向那片起伏的山脊。她知道,这些人只是棋子。真正的对手还在暗处,等待时机发动致命一击。
但她不再害怕。
她曾独自面对囚笼、谎言与死亡威胁。现在,她有了并肩作战的人。
马队继续前进,脚步平稳而坚决。晨风吹起她的衣袖,银铃耳坠轻轻晃动。阳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萧景珩始终走在她身旁,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视四周。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也不需要再说什么。
城门越来越近,守军察觉异常,开始调动人手。旗语升起,询问身份。
“镇北王归城。”玄影策马上前高喊,“持令通关。”
守将确认令牌后下令开门。厚重城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声响。
就在队伍即将入城时,谢昭宁忽然拉住缰绳。
“怎么了?”萧景珩问。
她盯着城门口一块石阶,眉头微皱。那上面有一道新鲜划痕,形状像蝶。
她没说话,只是将琴囊抱得更紧了些。
马蹄踏上石阶,发出清脆回响。
城内街道安静,只有早起扫地的百姓抬头张望。一家茶铺刚刚开门,伙计搬出条凳,水汽袅袅升起。
谢昭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伤口已经凝结,留下一道浅痕。
她抬头望向前方。
街道尽头,朝阳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