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那枯瘦泛绿的手爪,裹挟着腥臭阴风,眼看就要将虚竹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捏个粉碎。这突如其来的狠辣出手,莫说当局者虚竹已吓得闭目待死,便是周遭那些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妖魔鬼怪,也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有些与灵鹫宫仇深似海的,脸上已露出快意狰狞的笑容,彷佛已看到童姥派来的“探子”脑浆迸裂的场景;一些尚存几分恻隐或只是迫於形势与会的,则面露不忍,或别过头去。乌老大等几个颇有实力、原本对丁春秋不服的洞主,此刻也是目光闪动,存了几分藉此看看这老怪深浅的心思。
电光火石之间,那呆立原地的虚竹,体内那身得自无崖子的七十年精纯北冥真气,於生死关头终於自发护主!只听他周身骨骼轻轻一响,一股浑厚无匹的气劲自然而然地勃发而出。
“嘭!”
一声闷响,并非骨裂之声,却是气劲交击的爆鸣!
丁春秋这一爪确实抓中了,却感觉像是抓在一块坚韧无比、又蕴含着沛然反震之力的巨大皮绣上,五指剧痛,竟未能立刻抓透!反而被那股精纯浩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手腕发麻,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
“咦?”丁春秋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小和尚看来憨傻,体内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而且这内力性质中正平和,却又绵绵密密,竟让他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甚至…有一丝极隐晦的压制之感?这怎麽可能!
他这稍一迟疑,未能立刻击杀虚竹,场中已是惊哗四起。谁也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小和尚,竟能硬抗丁春秋一击而不死!
丁春秋顿觉面上无光,老脸挂不住。惊疑瞬间化为更盛的恼怒杀机!他纵横江湖,靠的就是化功大法的诡异歹毒令人防不胜防,让人未战先怯,何曾在一招之内连个小辈都拿不下?
“小秃驴,果然有古怪!看来留你不得!”丁春秋厉喝一声,彻底收起轻视之心。他不再单纯依靠物理爪力,那停在虚竹头顶寸许的手爪猛然一变,五指曲张,掌心处一股诡异的吸力骤然生出,更有一股肉眼几不可见的淡绿色烟气自其掌心劳宫穴丝丝缕缕溢出,如同活物般缠向虚竹顶门!
化功大法!他竟是要直接化去虚竹这一身古怪的深厚内力,将其彻底废掉!
虚竹只觉头顶百会穴猛地一凉,一股阴寒歹毒的异种气劲钻入,直透经脉。这股气劲并不刚猛,却带着强烈的腐蚀与消融特性,所过之处,他体内自行运转抵御的北冥真气竟如同积雪遇沸汤般快速消融瓦解!更可怕的是,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剧痛,彷佛经脉正在被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
“呃啊!”虚竹忍不住痛呼出声,浑身剧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只觉苦修而来(虽是得自传承)的内力正飞快流失,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迅速蔓延开来。
这化功大法的歹毒,远超常人想像。它并非简单的废人武功,而是连带着摧残经脉根基,中者即便不死,也会内力尽失,经脉枯萎,从此成为手无缚鸡之力、且常年被剧毒折磨的废人,下场极惨。
丁春秋感受着虚竹内力飞速消融,脸上重新露出那种残忍而得意的阴笑,环视四周,声音尖锐:“看见没有?这就是与老夫作对的下场!管你内力多深,在老夫神功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刻意放缓了化功的速度,似乎要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反抗者的惨状,以此立威。
场中一片死寂。
方才还有些许骚动和不忿的人群,此刻彻底被这诡异恐怖的一幕震慑住了。不少人面露恐惧,下意识地後退半步。他们或许不怕死,但这种功力被废、沦为废人且生不如死的下场,却足以让任何习武之人胆寒。
乌老大等人也是脸色发白,眼神凝重,再看向丁春秋时,已带上了深深的忌惮。这老怪的毒功,确实诡异难防,令人投鼠忌器。
丁春秋对众人的反应极为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後落在痛苦不堪的虚竹身上,冷笑一声,准备再加把劲,将这小和尚彻底废掉,然後顺理成章地接管这“万仙大会”的盟主之位。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大局已定之际——
异变,就在这最不可能发生的时刻,骤然降临!
丁春秋那原本流畅运转、不断输出化功毒力的经脉,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颤!就像是平静流淌的江河突然被投入了一座无形的大坝,运行骤然阻塞!
不,不仅仅是阻塞!
那股原本受他操控、温顺无比的化功毒力,此刻竟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瞬间变得狂暴而灼热起来,并且…倒流反冲!
“噗——!”
丁春秋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一口泛着诡异绿芒的鲜血猛地喷洒而出,将身前地面蚀出点点坑洼。他脸上那得意的阴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只觉经脉之内,那积蓄了数十年、与他性命交修的各种剧毒,以及那些被化功大法强行掠夺、却未能彻底炼化的杂乱异种真气,此刻竟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却精纯浩大至极的奇异力量瞬间引动、点燃,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疯狂地反噬其主!
“怎…怎麽回事?!”丁春秋失声惊呼,声音尖利扭曲,充满了痛苦与恐慌。他再也顾不上虚竹,猛地撤回手掌,踉跄後退数步,双手急速点向自身几处大穴,试图强行压下这突如其来、凶猛无比的反噬。
那股反噬之力是如此狂暴,以致於他体表都隐隐透出一层不正常的绿光,皮肤下彷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看上去诡异可怖至极。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变故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大逞淫威的星宿老仙,转眼间就变得如此狼狈不堪,状若疯魔,显然是练功出了极大的岔子,遭了反噬!
刚刚还笼罩在全场的恐惧压抑气氛,瞬间被无比的惊愕和诡异所取代。
唯有阴影之中,凌霄缓缓收回了虚点的手指,目光平静无波,彷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