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那必杀的一针被令狐冲险之又险地避开,战场形势虽未瞬间逆转,但那层笼罩在任我行一方心头、名为“不可战胜”的阴霾,终究是裂开了一道缝隙。任我行抓住这喘息之机,疯狂运转内力,试图压下体内因久战和吸星大法反噬带来的气血翻腾,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花枝上那抹刺眼的红,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寻找着下一次扑咬的机会。
向问天护在任我行身侧,刀横胸前,呼吸粗重,额角已见汗珠。与东方不败这样的对手交锋,每一秒都是对心神和体力的极致消耗。而令狐冲,更是面色微微发白,方才那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体验,让他持剑的手心沁出冷汗,只有紧握剑柄,才能压下那丝后怕。独孤九剑讲究的是心无滞碍,可面对这种绝对的速度压制,心又如何能真正“空”得起来?
就在这短暂的对峙间隙,一道纤细的身影踉跄着冲到了靠近客栈方向的战圈边缘。是任盈盈。
她发髻散乱,华丽的衣裳沾染了尘土与点点血污,那张平日里明媚娇艳的脸庞,此刻只剩下绝望的苍白和泪痕。她根本顾不上什么大小姐的仪态,也顾不得场中依旧剑拔弩张的杀机,一双美眸急切地扫过混乱的战场外围,最终,定格在了远处客栈某个临窗的、看似空无一人的方位。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一道目光,正平静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联想到之前父亲脱困的种种顺利,以及方才令狐冲那不合常理的侥幸,一个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提起裙摆,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在距离客栈尚有十余丈的一处残破假山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来!泪水瞬间决堤。
“前辈!清玄道长!求求您!求您出手,救救我父亲!”她朝着那扇空窗的方向,泣声高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哀求而颤抖变形,“盈盈知道前辈是世外高人,不愿沾染俗世纷争!可……可我父亲他……东方不败他武功太高,再这样下去,爹爹他们会死的!求道长慈悲!只要您肯出手,日月神教上下,愿奉道长为主,倾尽所有以供驱使!盈盈……盈盈愿此生为奴为婢,报答道长恩德!”
她哭得肝肠寸断,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几下之后,额角便已见血。那份孝心与绝望交织的情感,足以令铁石心肠之人动容。
客栈房间内,凌霄静立窗边,目光穿透虚空,将任盈盈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尽收眼底。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在寂静的房中显得格外清晰。世间最难偿还的,便是这般情债。但他道心澄澈,宛如明镜,映照因果,却不易为情所动。
他并未现身,声音却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传入任盈盈耳中,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任姑娘,请起吧。”
任盈盈娇躯一颤,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寻找声音的来源,果然来自那扇空窗!她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然而,凌霄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你们教内权位更迭,恩怨仇杀,是是非非,贫道一介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亦无意评判。”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东方不败武功诡异,行事偏激,确非正道。然任教主脱困之后,吸星大法滥施,夺人功力,废人根基,手段之酷烈,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魔道?”
“谁胜谁负,于这黑木崖,或许是翻天覆地;但于山下那些只求温饱的百姓,于这浩浩天道而言,不过是权力欲望的轮回交替,并无本质区别。贫道若因你孝心便出手助你父亲杀了东方不败,焉知明日坐上教主之位的任我行,不会成为另一个东方不败,甚至更为暴戾?”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将任盈盈浇了个透心凉。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父亲不是那样的人,可回想起父亲脱困后那毫不留情的杀戮,那被吸干内力变成废人的教众惨状,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剩下无声的泪水流得更凶。她知道,这位道长说得……没错。
“红尘纷扰,各有其轨。强加干预,不过是旧劫未去,又添新孽。”凌霄的声音最后说道,“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任盈盈只觉得那股冥冥中注视着自己的感觉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她瘫软在地,望着依旧杀机四伏的战场,心中一片冰凉绝望。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就在这时,场中异变再起!
东方不败似乎厌倦了这种僵持,尤其是被一个“小辈”接连窥破细微破绽,让他心中那点因《葵花宝典》而滋生的、扭曲的自尊受到了挑衅。他目光再次锁定向气息尚未平复的令狐冲,杀意更浓!
红影一动,比之前更快!数点寒星自他袖中飞出,并非攻向令狐冲,而是射向任我行和向问天,逼得他们不得不挥掌舞刀格挡,攻势为之一缓。而东方不败的真身,已如鬼魅般欺近令狐冲,绣花针直刺其心口!这一击,蓄势已久,速度与力量都提升到了巅峰,显然是要一击必杀,永绝后患!
“冲哥!”
任盈盈目睹此景,刚刚经历绝望的心再次被狠狠揪紧,失声尖叫!
令狐冲面对这远超之前的致命一击,独孤九剑的种种变化在脑中急转,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后招似乎都被那一点不断放大的针芒所封死!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东方不败!看剑!”
一声清朗的断喝响起!并非来自任我行或向问天,而是来自战圈之外!
一道略显瘦削却挺拔的身影,手持一柄普通青锋剑,义无反顾地冲入了这顶尖高手对决的死亡区域!他剑法灵动,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并非攻向东方不败要害,而是剑尖颤抖,化作数点寒星,直刺东方不败背后几处可能闪避的方位,竟是围魏救赵的打法!
正是令狐冲!
他眼见任盈盈跪地哀求,又见东方不败再次对令狐冲下杀手,那股天生的侠义心肠和对任盈盈的复杂情愫瞬间压倒了对东方不败的恐惧,竟是不顾自身武功差距,悍然出手!
东方不败眉头再次一皱,这接二连三被打扰,让他心中烦躁顿生。刺向令狐冲的针势不得不微微一缓,反手一拂,一股柔韧却强大的气劲涌出,便欲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连人带剑震飞!
然而,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最擅长寻瑕抵隙,他这看似鲁莽的一剑,时机却拿捏得极准,正好是东方不败旧力略尽、新力未生之际,剑尖点在那股气劲最薄弱之处,身形借力一转,虽被震得气血翻腾,却险险避开了要害,只是衣衫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加入,如同在即将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瞬间打破了场上微妙的平衡。东方不败需要分神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剑法古怪的小子,任我行和向问天压力骤减,狂吼着再次扑上!
三人合战东方不败,局面似乎从一边倒的压制,变成了更加混乱、也更加惨烈的缠斗!刀光、剑影、针芒、掌风交织在一起,劲气四溢,将周围的花草树木、假山石凳尽数摧毁!
任盈盈看着令狐冲那奋不顾身的身影在红影笼罩下险象环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方才的绝望又被巨大的担忧所取代。而客栈窗後的凌霄,依旧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