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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死死裹住陈谨言的四肢百骸。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被泪水泡得模糊,却死死黏在苏念清和孩子们的尸体上,仿佛只要这样盯着,就能把他们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苏念清的眼睛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天花板的吊灯,那盏灯是他们结婚时一起挑的,暖黄色的光曾照亮过无数个温馨的夜晚。可现在,灯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只显得格外狰狞。她脖子上有一圈深紫色的掐痕,和她白皙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那是阿哲留给她的最后印记,像一条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也缠绕着陈谨言的心脏。

浩浩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苏念清身边,额头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粘住了几缕头发。他的小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像是临死前还在试图抓住妈妈的衣角。陈谨言记得,浩浩最喜欢用这只小手牵着他的手指,仰头问他:“爸爸,宇宙到底有多大呀?”“爸爸,为什么星星不会掉下来?”那些稚嫩的问题,曾经是他疲惫生活里最治愈的良药,如今却变成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的心上。

乐乐的脸埋在苏念清的臂弯里,小小的肩膀还微微耸着,像是只是睡着了,做了个不太开心的梦。他才三岁,还没学会完整地说一句话,只会用咿咿呀呀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欢喜。陈谨言每次下班回家,他都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用软乎乎的脸颊蹭他的裤腿,嘴里含糊地喊着“爸爸”。那软糯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的裤腿上,可那个会蹭他裤腿的小身子,却已经冰冷僵硬。

“念念……浩浩……乐乐……”陈谨言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喊一声,喉咙就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想爬过去,再抱抱他们,再摸摸他们的脸,可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动弹不得。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像潮水一样,一次次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攒够了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到苏念清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的身体,她的身体软软的,却冰冷刺骨,像一块寒冰,冻得他骨头都疼。他把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她的衣领。“念念,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相信阿哲,我不该带他去买首饰,我不该把钥匙的秘密告诉他……”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害了孩子们……”他一遍遍地忏悔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如果今天他没有带阿哲去买首饰,如果他没有把钥匙放在地毯下面,如果他洗澡没有洗那么久,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错过就是永远,失去就是失去。

他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浩浩和乐乐的头。浩浩的头发还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那是苏念清最喜欢的牌子;乐乐的小耳朵软软的,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浩浩,爸爸还没带你去看宇宙飞船,还没给你买你最想要的奥特曼模型……”“乐乐,爸爸还没教会你说话,还没听你清清楚楚地喊一声爸爸……”

悔恨像毒藤一样,疯狂地滋生,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痛不欲生。他想起阿哲今天在金店里的样子,想起他看首饰时贪婪的眼神,想起他说“嫂子戴这个好看”时的虚伪笑容。那个他从小一起长大、视若兄弟的人,竟然会对他的妻儿下此毒手!

一股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压过了悲伤。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濒临疯狂的野兽。“阿哲!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血腥的戾气。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走向门口。他要去找阿哲,要让他血债血偿!可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首饰盒碎片,还有那枚掉在角落里的金戒指——那是他特意为苏念清挑的,戒指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首字母缩写,“c&q”,代表着陈谨言和苏念清,代表着他对她一生一世的承诺。

可现在,这枚戒指沾满了灰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一个被遗弃的笑话。

陈谨言的脚步顿住了,他弯腰捡起那枚戒指,紧紧攥在手里。戒指的边缘很锋利,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戒指上,与金色的光泽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刺眼的红色。

他突然想起今天在金店里,苏念清戴上这枚戒指时的样子。她笑着说:“真好看,谢谢老公。”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那时候的她,一定是幸福的吧?可这份幸福,仅仅持续了几个小时,就被他最信任的兄弟亲手摧毁了。

“啊——!”陈谨言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猛地将戒指砸向墙壁。戒指撞在墙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弹落在地,依旧金光闪闪,却再也映不出苏念清的笑容。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身体滑落在地。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阿哲,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打得过阿哲。他只知道,他的家没了,他的妻儿没了,他的一切都没了。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道道血色的伤疤。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他看着地上亲人的尸体,看着那枚沾满鲜血的戒指,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就这么去找阿哲。他要报警,要让阿哲受到法律的制裁,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拿地上碎裂的手机,可手机已经彻底摔坏了,根本无法使用。他想起客厅的座机,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客厅。

座机就放在茶几上,他一把抓起话筒,手指颤抖着按下了110。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警察……警察同志……我家出事了……我妻子和孩子……都被人杀了……”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警察。挂了电话,他瘫坐在沙发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

他想起苏念清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的花是白菊,因为它干净、纯粹。他想起浩浩说过,长大了要当一名警察,保护妈妈和妹妹。他想起乐乐拿着小火车,咿咿呀呀地追着浩浩跑……

这些温馨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寂静。陈谨言站起身,麻木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警察冲进屋里,看到地上三具冰冷的尸体,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立刻拉起了警戒线,拍照取证,询问陈谨言事情的经过。

陈谨言坐在沙发上,麻木地叙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早上带阿哲去金店买首饰,到回家后去洗澡,再到出来后发现妻儿遇害。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可眼底深处的悲痛和恨意,却让在场的警察都为之动容。

“你说的阿哲,全名是什么?住在哪里?”警察问道。

“他叫李哲,住在惠民小区3号楼5单元201室。”陈谨言的声音嘶哑,“是他干的,一定是他!他欠了赌债,想要偷我给我妻子买的首饰,被我妻子发现了,所以他就杀了人!”

警察点了点头,立刻派人去抓捕李哲。同时,法医也赶到了现场,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死者苏念清,女,32岁,颈部有明显掐痕,窒息死亡;死者陈浩然(浩浩),男,6岁,额头有钝器伤,窒息死亡;死者陈乐瑶(乐乐),女,3岁,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两小时前。”法医的声音冰冷而客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陈谨言的心上。

两小时前,他还在浴室里哼着歌,幻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而他的妻儿,却在那个时候,遭受了灭顶之灾。

陈谨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想要冲到尸体旁,却被警察拦住了。“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们需要保护现场。”

“让我过去!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陈谨言嘶吼着,挣扎着想要挣脱警察的束缚。可他的力气早已被悲痛耗尽,根本不是警察的对手。

最终,他被警察按坐在沙发上。他看着法医和鉴定人员在屋子里忙碌,看着他们把妻儿的尸体抬上担架,盖上白布。那白布像是一块沉重的幕布,彻底遮住了他最后的希望。

“念念……浩浩……乐乐……”他喃喃自语着,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

警察在现场找到了很多线索:地上的脚印、李哲留下的指纹、还有那枚被陈谨言砸在墙上的金戒指。这些证据,都指向了李哲。

凌晨三点,抓捕李哲的警察传来了消息:李哲已经被抓获。他在逃跑的路上,被巡逻的警察拦住,身上还带着偷来的金手镯、金项链、手链和戒指。面对警察的审讯,李哲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他说,他欠了几十万的赌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今天看到陈谨言给苏念清买的首饰,就起了贪念。他趁着陈谨言洗澡,用藏在地毯下的钥匙打开了门,想要偷走首饰。没想到被苏念清发现了,苏念清要报警,他一时冲动,就掐死了苏念清。然后,为了灭口,他又杀死了浩浩和乐乐。

李哲的供词,和陈谨言的叙述完全吻合。

当警察把这个消息告诉陈谨言时,他没有任何反应。他既没有感到解脱,也没有感到快意。李哲被捕了,法律会制裁他,可他的妻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天快亮的时候,陈谨言被警察带到了派出所做笔录。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里一片死寂。

曾经,他最喜欢清晨的阳光,因为它代表着希望和新生。可现在,阳光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刺眼的折磨。他的世界,已经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再也不会有光明。

做完笔录,他走出派出所。清晨的冷风灌进衣领,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抬头望向天空,天空很蓝,白云很白,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这美好,却与他无关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的家,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血腥和悲伤的地方,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走到一家早餐店门口,闻到了油条和豆浆的香味。这是苏念清最喜欢的早餐,她每天早上都会早起,给他和孩子们做油条、磨豆浆。他想起苏念清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浩浩和乐乐坐在餐桌旁,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油条的样子。

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走进早餐店,点了一份油条和一碗豆浆。可当食物端上来时,他却没有任何胃口。油条还是那个味道,豆浆还是那么香醇,可吃在嘴里,却像嚼蜡一样,毫无滋味。

他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走出早餐店,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他走到了市中心的广场。广场上有很多晨练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欢声笑语不断。

看到那些孩子,陈谨言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他想起了浩浩和乐乐,想起了他们曾经也在这里玩耍,追逐打闹,笑得那么开心。

一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奥特曼模型,跑过他身边,不小心撞到了他。“对不起,叔叔。”小女孩仰着小脸,怯生生地说。

陈谨言看着小女孩,眼神温柔了片刻。他想起浩浩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奥特曼模型,那是他去年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浩浩每天都抱着它睡觉,视若珍宝。

“没关系。”他的声音沙哑,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笑了笑,转身跑向了她的妈妈。看着小女孩和妈妈亲密的样子,陈谨言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他想念苏念清的拥抱,想念浩浩的撒娇,想念乐乐的咿咿呀呀。

可他知道,这些思念,都只能是奢望了。

他走到广场的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被他攥得变形的金戒指。戒指的内侧,“c&q”的缩写还清晰可见。他轻轻抚摸着那两个字母,泪水滴落在戒指上,顺着纹路流淌。

“念念,我好想你……”他喃喃自语,“浩浩,乐乐,爸爸好想你们……”

他不知道自己在广场上坐了多久,直到太阳升到了头顶,阳光刺眼。他站起身,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他走到了一家金店门口,就是他昨天带阿哲和苏念清来的那家。

金店的橱窗里,还摆放着和他昨天买的一模一样的首饰,金光闪闪,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可在陈谨言看来,那金光却像是血光,刺眼而血腥。

就是因为这些首饰,他的家才会被毁,他的妻儿才会惨死。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从来没有给苏念清买过这些东西,宁愿他们一辈子过着平淡的生活,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

可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站在金店门口,久久没有动弹。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眼神空洞、满脸泪痕的男人,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派出所的警察打来的,通知他去认领妻儿的尸体,办理后事。

陈谨言挂了电话,麻木地朝着殡仪馆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和妻儿的最后告别。

他要亲手把他们送进焚化炉,看着他们化为灰烬。从此,他再也不能拥抱他们,再也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再也不能看到他们的笑容。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花白。一夜之间,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眼神空洞的躯壳。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凉的白色。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念念,你看,我一夜白头了……他们说,人伤心到极致,头发就会变白……我现在,是真的伤心到极致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和悔恨。他会永远活在痛苦的深渊里,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那枚变形的金戒指,他会一直戴在手上,就像苏念清和孩子们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样。它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拥有过多么珍贵的幸福,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因为自己的轻信和愚蠢,他永远地失去了这一切。

殡仪馆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青烟。陈谨言站在远处,看着那青烟渐渐消散在天空中,泪水又一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世界,已经碎了,像那些散落的金饰一样,再也无法拼凑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