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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拥兵三十万,汉卿你的感情在哪? > 第180章 风雪夜归 红颜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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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初雪,毫无预兆的在夜晚悄然飘落。

细碎的雪沫夹杂着冰冷的雨丝,敲打着法租界那处僻静院落的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屋内灯火的温暖与珍贵。

婉容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并未如往常般阅读或书写,只是静静望着窗外黑暗中飞舞的雪影。

婆子早些时候带来消息,外间的风声更紧了,物价开始不正常的波动,巡捕房似乎也在暗中增派了人手。她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而那个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已有多日未曾露面。

担忧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在心间,越收越紧。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那只成色普通的玉镯——这是他上次深夜造访时,见她手腕空空,随口问起,她只道旧物早已遗失。

没过几日,婆子便悄悄塞给了她这个,说是“张先生吩咐的,不值什么钱,戴着玩。”玉质温润,贴着手腕的皮肤,带来一丝恒定的暖意。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极轻的、却熟悉的三下叩门声。

婉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才拉开门闩。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张宗兴。

他没有戴帽,墨色的发梢和深色大衣的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正在融化的雪花,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仿佛连日来的殚精竭虑都刻在了那深邃的眼眸之下。

但他在看到她的瞬间,那紧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归航船只望见港湾灯火般的松弛。

“张先生……”婉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释然,侧身让他进来,迅速关好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与寒意。

“下雪了,路上有些耽搁。”张宗兴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脱下沾湿的大衣,婉容自然地接过,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转身去倒热茶。

屋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

两人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坐下,一时竟都无言。窗外风雪声更显室内的静谧。

张宗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谈论外间的局势,只是端起那杯滚烫的茶,感受着热量透过瓷壁传入掌心,驱散着一路而来的寒气与心底的冷意。

他看着她低垂着眼睑,专注地拨弄着炭火的侧影,灯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一种奇异的安宁感缓缓流淌在心间。这片刻的偷闲,这方寸之间的温暖,仿佛是他在这血腥泥沼中挣扎时,唯一能喘息片刻的孤岛。

“外面……很不好吧?”最终还是婉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张宗兴抬眼,对上她清澈眸子里盛满的担忧,那担忧纯粹而直接,不掺杂任何功利与算计,只关乎他这个人。

他心中某处坚硬的外壳,似乎被这目光悄然融化了一角。

“嗯。”他简短的应了一声,没有细说那些阴谋诡计、物资封锁和暗杀威胁,只是道,“有些麻烦,但还能应付。”他不想让她承受太多具体的恐惧。

婉容却仿佛读懂了他轻描淡写下的沉重。

她放下火钳,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大忙,甚至可能成为你的拖累。但是……张先生,请你一定保重自己。你若倒了,我们……我和许多人,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不是依赖,而是一种近乎宣誓般的共担。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全然庇护的金丝雀,她在用自己方式,告诉他,他的存在,对她、对许多人而言,是何等重要。

张宗兴心中一震,一种混杂着酸涩与暖流的情愫汹涌而来。

他看着她,这个曾经母仪天下、也曾坠入尘埃的女子,如今在这乱世一隅,绽放出如此坚韧而纯粹的光彩。

他忽然伸出手,越过茶几,紧紧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

他的手心带着室外的微凉和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而她的手则柔软而冰凉。两者相触,仿佛电流穿过,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婉容没有挣脱,反而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没有言语,冰冷的雪夜,温暖的屋内,紧密相牵的手,以及彼此眼中清晰映照的倒影与无法言说的情意……一切都已足够。

“我会的。”他看着她,郑重地承诺,声音低沉而清晰,“为了你,也为了我们必须要做的事。”

这一刻,身份的隔阂、过往的云烟、未来的凶险,似乎都暂时远去。他们只是乱世中两个相互取暖、彼此支撑的灵魂。

与此同时,北平,顺承王府。

与上海那方小院的静谧温情不同,此间的氛围,在决绝的背后,亦萦绕着几分风流云散的怅惘。

张学良独自坐在书房里,面前的书案上,除了堆积的公文电稿,还散落着几封字迹娟秀的信笺。

有蒋士云从南京寄来的,信中依旧是不失分寸的关切与隐晦的提醒,知性而克制;也有其他几位过往红颜的只言片语,如同他风流年华里留下的几缕余香。

他逐一翻阅,目光复杂。

这些女子,曾在他生命的不同阶段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或如烈火,或如清泉,点缀了他身为“少帅”的显赫与不羁。

然而,当此大厦将倾、生死抉择之际,这些往日情愫,终究如同镜花水月,无法触及他内心最深处的孤寂与重压。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赵一荻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参汤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未施粉黛,容颜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静好。

她看到书案上散落的信笺,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走到他身边,将参汤轻轻放下。

“汉卿,趁热喝点。”她的声音温柔,带着抚平焦躁的魔力。

张学良抬起头,看着赵一荻。

与其他红颜或明媚、或知性的美不同,她的美是内敛的,是历经世事沉淀后的包容与坚韧。她从未向他索取过名分,却在他最风光和最落魄的时候,都默默守在他身边,用她的温柔化解他的暴戾,用她的坚韧支撑他的摇摇欲坠。

他伸手,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一荻,”他低声唤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跟着我,让你受累了。”

赵一荻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他宽厚却冰凉的手掌,声音轻柔却坚定:

“说什么傻话。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归宿。无论前路是锦绣还是荆棘,我都陪你走下去。”

她没有问他关于那些信笺,也没有追问他的政治抉择。她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他,她在这里,不离不弃。

张学良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

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她身体的温热,那颗在政治风浪和往日情愫中漂泊无依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与其他红颜的种种,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风景,而赵一荻,才是他风雨同舟、生死相随的归人。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

南北两地,两个不同的房间里,上演着不同却又相似的温情。

张宗兴与婉容在压抑与危机中,情感愈发沉淀深刻,如同窖藏的老酒,历久弥醇;而张学良与赵一荻,则在纷繁往事与严峻现实的映衬下,情感愈发纯粹坚定,如同风雪中相互依偎的寒梅,傲骨凌霜。

乱世之中,爱情或许奢侈,但那些发自真心的依靠与懂得,却成了照亮漫长寒夜、支撑人们走下去的,最微弱也最恒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