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混沌海眼,重返归墟外围,宁涛明显感觉到此地的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空间乱流愈发狂暴肆虐,原本相对稳定的区域也出现了崩塌的迹象,时而能见到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横亘虚空,吞噬着一切。更多的修士身影在混沌中穿梭,气息驳杂,从元婴到炼虚不等,个个行色匆匆,眼神中混合着贪婪与警惕。争斗的痕迹随处可见,破碎的法宝残骸、未曾干涸的血迹、以及法术对轰后残留的能量波纹,无不昭示着此地的混乱与血腥。
“天道碎片现世频率增加,归墟将乱……”星尊的话语在宁涛脑海中回响。眼前景象,正是此言的最佳印证。天地机缘频现,引动了人心深处最大的欲望,杀戮与争夺已成常态。
宁涛对此并无太多感触。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与人争,他一路行来,脚下何尝不是白骨铺就?只是如今的他,已非昔日那个需要谨小慎微的杂役。炼虚后期的修为,加上混沌虚界、净世红莲、混沌龙罡等诸多手段,让他拥有了在这片混乱之地纵横的底气。
他并未刻意隐匿行踪,但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气息,以及那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凝练出的无形威压,使得沿途遇到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皆是不由自主地避让开来,无人敢上前招惹。偶尔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神念试探而来,在触及那深不可测的混沌虚界时,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同化,吓得其主人仓皇收束神念,再不敢窥视。
归墟广袤,即便以宁涛如今的遁速,也花费了数月时间,才终于穿越了最不稳定的核心扰动区,抵达了相对平缓的外围。前方,那仿佛永恒旋转、吞噬一切的巨大归墟海眼已然在望,也意味着出口临近。
就在他即将踏出归墟范围的那一刻,怀中那得自天机子的“星引盘”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温热。取出一看,只见盘面上代表自身位置的星光微微闪烁,而指向中洲天衍宗方向的星标,光芒则变得格外明亮,甚至传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之力。
“天机子前辈……是在催促我吗?”宁涛目光微凝,心中念头转动。这位天衍宗宗主,算无遗策,将他引入这归墟棋局,如今又在他离开时有所感应,其所图必然深远。
他收起星引盘,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几乎融入虚空的混沌流光,悄无声息地穿过归墟与外界的空间壁垒。
……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久违的、稳定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虽然依旧带着归墟边缘特有的紊乱特性,但比起归墟内的混沌狂暴,已是天壤之别。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蓝色,下方是波涛汹涌、颜色暗沉的无尽海。
宁涛悬浮高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混沌虚界与此方天地法则的和谐共鸣,一种“归来”的实感涌上心头。在归墟之中,时刻处于法则扭曲的环境,虽能磨砺自身,却也如同无根之萍。如今重回正常天地,他感觉自身的实力似乎更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正欲施展遁术前往中洲,眉头却忽然一皱,寂灭佛瞳下意识地开启,两道淡金色的光芒扫向侧后方千里之外的一片虚空。
“跟了一路,还不现身吗?”
他的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法则之力,穿透空间,清晰地回荡在那片区域。
那片虚空先是寂静片刻,随即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三道身影缓缓浮现。
居中一人,身着净世盟标志性的月白长袍,面容俊朗,眼神却冰冷如霜,周身散发着炼虚后期的强横气息,其灵力纯净而肃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他手中托着一面银镜,镜面光华流转,正锁定着宁涛的气息。
在他左右,则是两名炼虚中期的修士,一人手持缠绕着雷霆的长枪,另一人则握着一柄燃烧着白色火焰的巨剑。三人气机相连,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势,隐隐将宁涛所有退路封锁。
“净世盟的狗鼻子,倒是真灵。”宁涛眼神微冷。他在归墟内与净世盟冲突数次,更是斩杀了玄光长老,被对方盯上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精准地在他离开归墟的瞬间堵截,看来净世盟在监控归墟出入口上下了不少功夫。
那为首的炼虚后期修士,名为凌云子,乃是净世盟内一位颇具声名的巡察使,主要负责追缉“背离光明、堕入混沌”之徒。他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宁涛身上,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宁涛,你身负混沌业力,亵渎圣光,更于归墟内屡次残害我盟修士,罪孽滔天。奉盟主法令,擒你回天净山,受圣火净化之刑。你若识相,束手就擒,尚可少受几分苦楚。”
宁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净化?就凭你们三个?”
他如今实力大进,正需要合适的对手来磨砺巩固,这三个净世盟修士,正好拿来试刀。
“冥顽不灵!”左侧那持枪修士怒喝一声,“凌云使,何必与他废话!结阵,拿下此獠!”
“三才净世,圣光裁决!”
凌云子也不再多言,低喝一声,三人同时催动法力。手中银镜高悬,洒下如水月华,瞬间构筑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光牢,将方圆百里笼罩!光牢之内,充斥着浓郁的净化之力,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不断挤压、消磨着宁涛周身的混沌气息。
另外两人,长枪引动九天神雷,化作一条咆哮的雷龙;巨剑斩出焚世圣火,形成一道白色的火焰洪流!雷龙与火凤交缠,携带着毁灭性的净化意志,从左右两侧向宁涛轰杀而至!
这三才净世阵威力不凡,三人配合默契,攻击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威力足以威胁到一般的炼虚后期修士。
然而,宁涛只是静静立于原地,甚至连混沌虚界都未曾完全展开。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咆哮而来的雷龙与火凤,轻轻一握。
“吞灵领域,微尘寰宇。”
嗡!
以他掌心为中心,一个极其凝练、几乎肉眼难辨的微小混沌漩涡骤然出现。漩涡虽小,却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那威势骇人的雷龙与火凤,在触及这微小漩涡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庞大的能量身躯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然后被那漩涡强行拉扯、撕碎,化作最精纯的雷霆与火焰本源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甚至那由银镜构筑的三角光牢,也剧烈震颤起来,光芒明灭不定,其蕴含的净化法则之力,竟也被那微小漩涡丝丝缕缕地抽离、吞噬!
“什么?!”
持枪与持剑的两位炼虚中期修士脸色剧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们联手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甚至连阵法都受到了影响?
凌云子瞳孔骤缩,托着银镜的手微微颤抖,他感受到了一股源自法则层面的压制!对方的吞噬之力,远比情报中描述的更加恐怖,仿佛能吞噬天地间一切形式的能量与法则!
“此子诡异,不可留手!动用‘圣裁之枪’!”凌云子厉声喝道。
三人身上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圣光,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那面银镜之中。银镜光华大盛,镜面如同水银般流动,一柄纯粹由极致净化法则凝聚而成的、仿佛能审判众生的乳白色光枪,自镜中缓缓探出枪尖!枪尖所指,空间为之凝固,法则为之退避!
这一击,已然触摸到了合体期的边缘!
宁涛感受着那圣裁之枪散发出的威胁,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认真。他收敛了掌心的微型漩涡,双臂缓缓在身前划过一个玄奥的轨迹,混沌虚界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便用你们,来试试我新悟的招式。”
“混沌龙罡——掌中寰宇!”
他双掌虚抱,一个朦胧的、仿佛初开天地的混沌球体出现在他双手之间。球体之内,地水火风涌动,隐约有星辰生灭,龙影翱翔,更有一朵红白交织的莲花在中央沉浮!一股开辟世界、亦能埋葬世界的宏大意志弥漫开来!
下一刻,圣裁之枪撕裂长空,带着净化一切的绝对意志,轰然刺向宁涛!
宁涛双掌向前轻轻一推,那朦胧的混沌球体随之飞出,迎风见长,瞬间化作百丈大小,将那道威能无匹的圣裁之枪,连同其后方的凌云子三人,一并笼罩了进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于混沌的寂静。
在凌云子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们引以为傲的圣裁之枪,在闯入那混沌球体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迅速分解、同化,成为球体内混沌气流的一部分。他们自身,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拉扯进去,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恐怖的混沌之力开始侵蚀他们的肉身、法力乃至神魂!
“不——!”
“这是什么神通?!”
凄厉的惨叫与绝望的呼喊在混沌球体内回荡,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几个呼吸之后,混沌球体缓缓缩小,最终消散于无形。原地,只剩下宁涛负手而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凌云子三人,连同他们的法宝,已然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化为了滋养宁涛混沌虚界的一份养料。
宁涛微微闭目,感受着体内又壮大了一丝的混沌本源,以及对于“掌中寰宇”这一式的更深体会。
“净世盟……天净山……”他睁开眼,望向中洲的方向,眼神冰冷,“看来这中洲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了。”
他没有停留,身形再次化作遁光,撕裂云层,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着天衍宗所在的万象星陨山,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