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负手立于峰顶，神识扫过灵小小雀跃离去的身影，心下稍安，却也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原本确实打算亲自指导这唯一的弟子筑基后的修行，但当他真正开始深入研究这个时代的修炼体系时，却发现自己竟有些无从下手。
他那个时代，筑基的主流是以磅礴灵力反复冲刷、淬炼肉身，讲究的是“经脉似蛟龙，气血如汞浆”，先铸就一副强横无匹的肉身道基，攻防一体，一力破万法。
那时候，一件好的防御法器难得，自身的筋骨皮膜就是最可靠的屏障。
而这个时代呢？制式防御法袍，自动激发的护身玉符却比比皆是，筑基期的肉身再强，能硬扛同阶法器的连续轰击吗？很难。
既然外力法器、阵法、符箓越来越强，且在现代恐怖的生产力下近乎量产，那么修炼的重心自然会发生偏移。
这个时代的筑基，重点更偏向于神识的凝练、拓展与控制，以及对灵力更为精细，高效的淬炼和运用。
无他，强大的神识能更快地驾驭法器，更精准地施展术法，更敏锐地洞察战局；而精纯的灵力则是这一切的基石。至于肉身？只要不拖后腿，够用就行，自有层出不穷的法器来弥补防御上的不足。
“时代……真的变了。”林玄低声轻语。他自己的核心功法源自上古，高深莫测，但如何与这个时代的修炼体系完美衔接，去芜存菁，他自己也还在摸索和适应中，许多关窍尚未完全悟透，更别提系统地指导灵小小了。
“也罢。”他摇了摇头，心中已有决断，“先让这徒弟自己出去浪一阵，碰碰钉子，积累些实战经验。趁此机会，我也好将这现代修炼体系再仔细钻研一番，至少……不能误了她。”
将指导灵小小修炼的事情暂且按下，林玄的思绪转向了他出关以来第二件极为关心的大事——灵力衰竭论。
他身形一晃，已回到静室之中，面前悬浮着数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里面记录着东联邦科学院以及各大修真研究机构关于此课题的最新论文和报告摘要。
根据现有的研究成果，灵力衰竭并非近千年才开始，而是发生在极其久远的过去，久远到具体年代已无法精确考证，仿佛在某个时间点，整个世界的灵气源泉被悄然盖上了一个缓慢关闭的阀门。
原因众说纷纭，有星辰周期说，世界升维失败说，上古大能抽取本源说等等，但都缺乏决定性的证据。
然而，有一个趋势却被大量历史数据和地质灵力残留分析所共同证实：自从历史上那个疆域空前辽阔的凡人势力，元灵王朝崛起之后，灵力衰竭的速度就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开始显着提升。
而衰竭最快的时期，几乎毫无争议地指向了东西联邦分裂并爆发全面战争的那段黑暗岁月。
战争的烈度远超以往，各种禁术、裂解阵法、污染性极强的战争法器被大规模使用，对世界灵脉和环境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使得本就日益稀薄的灵气雪上加霜。
对于主流学界将灵力衰竭的加速主要归咎于东西联邦战争导致环境恶化的说法，林玄内心深处并不完全认同。这并非盲目自大，而是基于他亲身接触过病灶后的直觉与认知。
在治疗不玄子时，他深入感知并清除了那些缠绕其神魂与道基的诡异物质。那些东西给他的感觉，绝非简单的环境污染或能量枯竭，更像是一种……人为扭曲，强行植入的法则碎片。它们霸道地篡改着既定规则，侵蚀着正常灵气的运转。
但令他更为在意的是，他发现这些扭曲的法则并非永恒不变。它们自身竟在极其缓慢地，朝着某种正常的状态恢复。这就如同被强行掰弯的钢尺，一旦松手，会自发地回弹。
“若真如此……”林玄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过，勾勒着灵气的流向。
按道理，经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即便灵气浓度无法恢复到上古水平，其衰竭趋势也应大大减缓，甚至趋于稳定，绝不应该是如今这般，仍在不可逆转地持续下滑，如同一个漏了底的沙漏。
那么，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并非后来的战争，而是要追溯到更早的源头——那个如流星般崛起又骤然陨落的元灵王朝身上。战争，或许只是往即将见底的水池里又狠狠舀了一瓢，加速了过程，但绝不是最初凿穿池底的那一击。
这个王朝的覆灭本身，也充满了蹊跷。历史记载语焉不详，只说是一支全由凡人组成的军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成功杀了一位元婴修士，从而触怒了整个修仙界，招致灭顶之灾。
听着很合理，修士威严不容亵渎，但细想之下，漏洞百出。
他深知修仙界的德性。各大宗门、世家之间，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乃是常态，为了利益联合起来对付某个魔头或异族倒还说得过去。
但为了一个凡人王朝？仅仅因为对方杀了一个元婴修士？
“那么多平日里互有龃龉、甚至彼此敌对的修仙宗门，是怎么如此迅速地联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碾碎一个庞大王朝的力量？”林玄的目光锐利起来，“是谁在其中牵头、协调？谁能有如此大的威望和能量？”
更重要的是，动机。
“这么大一股力量，兴师动众，就只是为了去灭掉一个凡人王朝，出一口恶气？”
这简直像是动用核武去轰击一个蚂蚁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核武谁来出？对于仙门来说也是一样的，必须要有一个利益，将他们绑捆绑在一起。
按照修仙界通常的处事逻辑，若真觉得被冒犯，只需派出几名高阶修士，将王朝皇室和核心将领悄无声息地斩首，所谓的王朝自然分崩离析，根本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而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林玄喃喃自语，神识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场被历史迷雾笼罩，不对等的战争背后，所隐藏不为人知的真正目的。
覆灭王朝是表象。
杀死元婴的手段是引子。
修仙势力们联合是异常。
灵气衰败是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