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绍的大军浩浩荡荡开进雍州地界时，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寒冬的萧索被春日的暖阳驱散，光秃秃的树枝上冒出了新芽，干涸的土地也开始泛起绿意。
只是，这片土地上残留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
沿途所见，尽是断壁残垣，被大火焚烧过的村庄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在风中发出呜咽。
然而，在这些废墟之中，又有一种崭新的秩序正在顽强地生长。
一队队宁国士兵，放下了兵器，正和百姓们一起，搭建着新的房屋。
城门口，巨大的粥棚前排着长龙，热气腾腾的米粥，让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孩子们虽然依旧眼神怯懦，但已经敢在街角追逐嬉戏。
当孙绍的御驾抵达安定郡城下时，雍州牧凌烈早已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外等候。
“末将凌烈，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凌烈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孙绍从车驾上走下来，扶起凌烈，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些眼神中带着敬畏和感激的本地官员。
“干得不错。”
孙绍满意的点了点头。
凌烈没有居功，只是沉声说道：“全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百姓们，也盼着您来。”
孙绍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城内那些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百姓。
他知道，凌烈做的，远比他看到的要多。
收复失地不难。
收复人心，才是最难的。
而凌烈，显然已经做到了。
……
雍州牧府。
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铺在桌案上。
孙绍、林东、凌烈三人围着地图，神情严肃。
孙绍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重重地落在了北方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李文侯那条老狗，现在在哪？”孙绍的声音很冷。
凌烈立刻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回陛下，根据探报，李文侯率领残部逃回了北方的老巢。但他贼心不死，似乎还在召集其他羌胡部落，想要卷土重来。”
“还想来？”
“绍哥！下令吧！俺老林现在就带先锋营冲过去！不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俺就不姓林！”
孙绍瞥了林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就你急？杀人，也要杀得名正言顺，杀得天下归心！”
他看向凌烈，眼神锐利。
“传令下去，三日后，全军在城外集结，朕要亲自誓师！”
“我们要让这雍州的百姓，让全天下的汉人都看看！”
“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守护神！”
……
三日后。
城外，校场。
四十万宁国大军，黑压压一片，肃立在旷野之上。
孙绍一身金色龙鳞甲，走上了高高的点将台。
他没有看身边的将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台下那四十万张坚毅的脸庞。
“弟兄们！”
“看看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就在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人间地狱！”
孙绍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
“一群来自北方的野兽！冲进了我们的家园！他们把我们的同胞，当成两只脚的羊！”
“他们抢我们的粮食！烧我们的房子！屠戮我们的父老！欺辱我们的姐妹！”
“你们告诉我！这笔血债！该不该报！”
“该报！”
“该报！”
四十万大军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孙绍深吸一口气，继续吼道：“曹操在干什么？他在许都的皇宫里喝着热茶，咒骂着自己的手下无能！”
“刘备在干什么？他在成都的安乐窝里，盘算着怎么从曹操身上撕下一块肉！”
“他们！都忘了！他们也是汉人！他们忘了这片土地上流淌的血泪！”
“但是！”
孙绍猛地一捶胸甲，发出铿锵之音！
“我孙绍！没有忘！”
“你们！没有忘！”
“我们大宁国的每一个将士！都没有忘！”
“想当年，汉武帝，北击匈奴，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打出了我汉家儿郎几百年的太平！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荣耀！”
“今天！我孙绍就要带着你们，效仿汉武大帝！”
“我们要打过去！把那些畜牲的部落，夷为平地！”
“我们要杀过去！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同胞！”
“我们要让那些蛮夷知道！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出发！”
“为汉人而战！”
“为华夏而战！”
孙绍拔出腰间的天子剑，直指北方！
“为汉人而战！为华夏而战！”
“万岁！万岁！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四十万大军，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向着北方，滚滚而去。
……
大军行进在半路上。
林东骑着马，凑到孙绍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憨憨的忧虑。
“绍哥，咱们这……，一下子拉出来五十万，雍州这边也只留了凌烈兄弟的十万兵马，后方是不是太空虚了点啊？”
孙绍骑在马上，悠哉悠哉，闻言笑了笑。
“怎么？怕了？”
“俺怕个球！”林东脖子一梗，“俺是担心曹操和刘备那两个老小子，咱们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偷家了，那咱们不就亏大了？”
孙绍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老六的神秘。
“放心吧。”
“他们不敢。”
“起码，这个时候，他们绝对不敢。”
林东更懵了，他挠了挠头皮，满脸不解。
“为啥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换了是俺，俺肯定就动手了！不动手的是棒槌！”
孙绍斜了他一眼。
“浩子肯定能想明白，你这个榆木脑袋，就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
成都，皇宫。
张飞一阵风似的冲进大殿，嗓门大得能把房顶掀了。
“大哥！大哥！天大的好机会啊！”
“孙绍那小子疯了！居然带着几十万大军跑去北边打什么羌胡！他老家都快空了！咱们赶紧发兵！从汉中杀出去，直接把雍州给他端了！”
刘备坐在皇位上，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意动。
一旁的诸葛亮，却慢悠悠地摇着羽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翼德啊，你这是想让陛下，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吗？”
张飞愣住了，环眼瞪得溜圆。
“军师，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打个仗而已，怎么就扯到不忠不义上去了？”
诸葛亮放下羽扇，叹了口气。
“他孙绍，是以什么名义出兵的？”
“是为我汉家百姓复仇，是为我华夏子民雪耻！”
“这个‘大义’的旗号，他举得高高的，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呢！”
“我们这时候去攻打他的后方，天下人会怎么说我们？他们会说我主为了一己私利，置民族大义于不顾！跟那些趁火打劫的强盗有什么分别？到那时，我们尽失民心，还谈何匡扶汉室？”
张飞张了张嘴，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恍然大悟。
“哦……我……我懂了。”
……
与此同时，许都。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正在上演。
夏侯惇一脸激动地向曹操提议，趁机出兵，夺回雍州。
曹操的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一旁的郭嘉，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轻咳了两声，开口了。
“惇将军，此言差矣。”
“孙绍此举，看似鲁莽冲动，实则是一步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郭嘉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也带着一丝无力。
“他将‘民族大义’这件最华丽，也最坚固的铠甲穿在了身上。谁在这个时候动他，谁就是与天下所有汉人为敌。”
“我们若是出兵，非但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会落得一个里通外敌的骂名，彻底失尽民心。”
“这一局，我们还没出手，就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