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方才冰风龙卷咆哮时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如同无形的浓稠胶质,瞬间灌满了皇家围场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丝声响就会打破这诡异到极致的平衡。
看台上,成千上万的观众僵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构成一幅众生惊愕图。有人保持着呐喊助威的口型,有人半抬起准备鼓掌的手,此刻全都化为了僵硬的雕塑。他们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视觉接收到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画面在反复冲击着认知。
魂技呢?
那足以撕裂魂王的融合技呢?
闪耀的魂环呢?
武魂的辉光呢?
怎么……全都没了?像被一只无形巨手凭空抹去,干净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擂台上,风水联队的七名队员,还维持着之前全力催动魂力、引导融合技的姿势,如同七尊姿态各异的滑稽雕像。风笑天脸上的狂傲与决绝尚未完全褪去,却已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骇然与茫然覆盖。他不信邪地试图攥紧拳头,调动那熟悉的、如臂指使的疾风之力,回应他的却只有体内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慌的空洞。那强大的魂力,那与疾风魔狼武魂血脉相连的感觉,消失了,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蝼蚁般的虚弱感和失控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水冰儿娇躯微不可察地颤抖着,贝齿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拼命地在内心呼唤,试图沟通那高傲而强大的冰凤凰武魂,那是她骄傲的源泉,力量的象征。然而,精神感知所及,只有一片广袤的、绝对的死寂,如同她的武魂被放逐到了连时光都无法触及的永冻深渊。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住场中那个黑发少女,那目光中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轻视,而是掺杂了无法理解的震撼、一丝惊惧,以及理性崩塌后的混乱。这绝非已知的任何魂技、任何领域!禁魂?神罚?还是某种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柄?
邪月和胡列娜站在云闲身后,亲身感受着体内那如同被强行催眠、陷入最深层次沉睡的魂力与武魂。月刃不再回应邪月的召唤,妖狐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他们看着云闲那看似单薄、此刻却仿佛撑开了整片天地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曾经,他们是武魂殿倾力培养的黄金一代,是同龄人中毋庸置疑的巅峰,骄傲刻在骨子里。然而此刻,在这份绝对的、蛮不讲理的“静”面前,他们过往所有的荣耀、艰苦的修行、引以为傲的天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沙堡之于海啸,渺小得可笑。这是一种认知层面的碾压,一种力量层级上的天堑。
裁判席上,那名经验丰富的魂圣级裁判,手中的高级魂导记录仪屏幕上的数据如同疯了一样狂跳,峰值瞬间冲破理论极限,然后在下一秒,所有数值归零,屏幕化作一片刺目的灰白。“嘀——嘀——嘀——”刺耳的、象征彻底失灵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扎耳,随即,那昂贵的记录仪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沉寂下去。裁判本人更是呆若木鸡,手中的记录仪脱手掉落在地都浑然不觉。他张大了嘴巴,瞳孔放大,脑子里将毕生所学的魂师知识、比赛规则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任何能解释眼前景象的只言片语。规则?判定胜负?当一方展现出这种近乎“规则抹除”的能力时,现有的比赛规则还有什么意义?他感觉自己就像拿着木尺去丈量星空,荒谬而无力。
云闲静立场中,衣裙素净,神色平淡。她没有释放出滔天的气势,没有刻意营造威严的氛围,仿佛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但无可否认,她就是这片“绝对静默”领域的绝对核心,是那不容置疑、不容违逆的“寂静”概念本身,是规则的源头,也是规则的终点。周遭那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只是她存在本身所自然带来的附属现象。
她微微侧过头,清冷的目光掠过对面那七个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对手,最终落在脸色煞白、眼神空洞的风笑天和水冰儿身上。她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现在,安静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敲打在风水联队队员和所有观众的心上。
随后,她的视线转向那位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裁判,声音清晰地在这片落针可闻的死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可以宣布结果了吗?”
这声询问,平淡,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冲击力,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无数人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