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墓场的风卷着神格碎片的微光掠过何初帆的眉梢,他垂眸望着掌心那道若隐若现的白痕——那是与她灵魂相连的印记,在这死寂之地竟泛起温热。
小友。
沙哑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何初帆转身时,白骨婆婆已从半空中的残垣断柱间显出身形。
她不再是从前那副癫狂的骸骨形态,骨茬表面浮着淡青的魂光,眼窝里跳动着两簇幽蓝的火焰,竟有了几分活人的温度。
她怀中抱着一卷泛着暗紫光泽的经卷,人皮封面的纹路还在微微蠕动,是用千名修罗信徒的脊骨磨粉掺血写成的《修罗真经》。
这是初代祭司耗尽千年寿元,以血为墨、骨为纸写就的禁忌之法。白骨婆婆的指节叩了叩经卷,骨粉簌簌落在她脚边的神格碎片上,记载着九罪归一的最终仪式——我以残魂献祭,可开修罗之门,送你直抵神界核心。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窝里的幽蓝火焰却烧得更旺:千年来,我守着这卷经等了七任修罗宿主。
他们要么沉迷杀戮,要么畏惧天罚......直到遇见你。
何初帆伸手接过经卷时,指尖触到人皮表面未干的血渍——那是白骨婆婆方才凝聚残魂时溢出的魂力。
他没有翻开,只是垂眸盯着封面上扭曲的咒文,喉结动了动:您等的不是强者?
是敢为一人逆天的傻子。白骨婆婆的骨指抚过经卷边缘,方才在虚空中,我见你为救那女子,硬接了三道神罚雷。
那时候啊......她的魂光突然有些飘忽,我好像又看见三百年前,那个为救病重的小徒弟,硬闯十殿阎罗的疯祭司了。
何初帆的指腹缓缓摩挲过经卷,封皮上的血渍在他神力下蒸腾成淡雾,露出下面一行细小的刻痕——是初代祭司的名字,和一个模糊的。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您看,连经卷里都藏着放不下的人。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
赤金火焰从心口腾起,瞬间裹住了那卷禁忌之法。
人皮在火中发出细弱的尖叫,骨粉经卷却安静地融化,像雪落进熔炉。
白骨婆婆的骨手本能地前伸,又缓缓垂落,眼窝里的火焰暗了又明:你......竟毁它?
我不需要仪式,不需要献祭,更不需要变成你们口中的完美修罗何初帆望着火焰中逐渐消散的咒文,胸口的白痕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肉,我要的,只是带她回家。
他抬手按住心口,那缕白光突然剧烈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传来细碎的鸟鸣,是泪骨蝶在神格碎片间穿梭,翅尖扫过的地方,连腐朽的神辉都泛起涟漪。
你们说修罗之力源于恨?何初帆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错了。
它源于爱——爱到极致,才会怒斩天道。
九道锁链突然从他背后冲天而起,链身上的戾纹褪去了血色,流转着温润的金芒。
凌罗的意志如退潮的海,在神格深处发出低鸣,甘愿蛰伏成最锋利的刃。
白骨婆婆望着这一幕,眼窝里的幽蓝火焰突然化作两行清泪——那是残魂消散前最后的灵性。
原来如此......她的魂光开始斑驳,原来真正的修罗,是能让凶魂甘心为他守剑的人。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三声惊雷。
何初帆抬头,看见时间神殿的沙漏倒转,空间神殿的星图碎裂,死亡神殿的冥河倒流。
三道赤红的流光划破星河,在他头顶凝聚成诛逆令三个血字,每一笔都滴着神血,落在虚空中便炸出法则裂痕。
万千神将的战鼓从神界方向传来,震得神格碎片纷纷坠落。
有金甲神人踏碎虚空而来,手中的诛神枪指向何初帆,声如洪钟:逆徒何初帆,弑神毁界,罪不容诛——
住口。
何初帆转身,背对那座由亡魂执灯堆砌的祭坛。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所有神将的识海。
祭坛在他身后轰然崩塌,无数光点升腾而起,那是被修罗之力镇压千年的冤魂,此刻终于能去该去的地方。
泪骨蝶从神格碎片间飞回,绕着他的指尖转了三圈,翅尖扫过他的眉心。
何初帆只觉一阵清凉渗入识海,那道白痕上多了一枚蝶形印记,与泪骨蝶的纹路分毫不差。
你们怕的不是修罗。他望着神界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是有人敢爱到底。
赤金火焰骤然腾起,焚尽他脚下的虚空。
最后一刻,他的声音混着火焰的轰鸣,炸响在每一个有灵智的生灵识海:这一战,我不为成神,只为——接她回家。
火焰熄灭时,神界最边缘的焦土上,落着一片残损的蝶翼。
那是泪骨蝶为他劈开最后一道法则裂痕时,崩碎的尾羽。
焦土下,有细微的动静传来,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被这缕蝶翼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