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叹息般的低语,如同穿透无尽迷雾的光,短暂地照亮了她们沉沦的意识。
“师尊!”
五人几乎在心底同时呐喊,试图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感。然而,庞大的吸力和耀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她们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当光芒散去,撕扯感消失,她们发现自己并未沉入苦海,而是站在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依旧是在苦海之上,但周围不再是单调的血黄与死寂。
她们脚下,是一片由光芒凝聚而成的、稳固的“地面”,大约方圆十丈,正好容纳了她们五人以及那六盏残灯——包括那盏之前空悬,此刻却与五件拜师礼一同构成阵图基石的灯。
而这片光之平台的四周,苦海的海水依旧粘稠翻涌,但在平台光芒的映照下,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沉的颜色,仿佛沉淀了无数年的污浊。
更重要的是,站在这平台上,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心神的阴寒与怨怼之力,竟然被完全隔绝了!虽然依旧无法汲取灵气,但至少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不必再时刻消耗本源抵御外邪。
“这里是……” 墨璇第一时间蹲下身,指尖触碰那光质地面,眼中充满了震撼与不解,“一个……临时的安全区?由我们的拜师礼和残灯共同构成的?”
这个发现让她们心惊。师尊竟然早就算计到这一步?连她们会在这苦海之中精疲力尽,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休整,都预料到了?并且,开启这处安全区的“钥匙”,就是她们当年那些微不足道的拜师礼?
他究竟为她们铺了多少后路?
没等她们细想,光之平台中央,那由六件物品光芒交织成的残缺阵图,再次发生了变化。
阵图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投射出一片更加清晰、更加稳定的景象。
景象中,依旧是那个她们熟悉的身影——师尊孤辰。
但这一次,他并非在呕血,也并非在弹琴,而是……在一个她们从未见过的、布满各种奇异药材和炼丹器具的密室里。
他手中拿着一个玉瓶,瓶身晶莹,里面盛放着一种瑰丽的、如同晚霞般的液体,散发着一种不祥而诱人的光泽。
而在他的面前,悬浮着一枚丹药的虚影——正是当年苏瑶为救“心上人”清风,耗尽心血炼制的“九转还魂丹”!
苏瑶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她死死地盯着那景象,不明白师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拿着那样一瓶诡异的液体。
只见景象中的师尊,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九转还魂丹的虚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瓶,嘴角泛起一丝极澹的、带着无尽苦涩与自嘲的弧度。
然后,在苏瑶以及其他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仰起头,将玉瓶中那瑰丽的液体,一饮而尽!
“不——!” 苏瑶失声惊呼,尽管知道这只是过去的回响,但她依旧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液体给她的感觉,充满了剧毒与不祥!
喝下那液体后,师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灰败,额角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勐地伸手,凌空对着那九转还魂丹的虚影一抓!
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丹药虚影,丹药表面那层瑰丽的光华迅速暗澹、剥离,仿佛某种外在的伪装被强行破除,露出了内部……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死气的本质!
“那是……‘蚀魂妖蛊’!” 苏瑶作为丹圣,瞬间认出了那丹药被破去伪装后的真面目,声音尖利,“根本不是九转还魂丹!服下它,清风不会得救,只会立刻成为下蛊者的傀儡,魂飞魄散!”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师尊当年夺丹,并非嫉妒或冷酷,而是早已看穿丹药被动了手脚,是为了救清风,更是为了救她!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景象中,师尊在破去丹药伪装后,迅速取出几味极其罕见、散发着极致寒意的灵药,以自身本源真火炼化,融入那已被剥离了“蚀魂妖蛊”的丹药核心,开始重新炼制!
他竟然是要……现场为清风炼制真正的解药!
但他刚刚喝下的那瓶毒液是什么?
似乎是回应她们的疑问,景象微微偏移,落在了那个被师尊随手放在一旁的空玉瓶上。瓶底,残留着一点点瑰丽的液体痕迹,旁边,似乎有极小的、以神识刻下的字迹。
苏瑶凝聚目力,死死看去。
那字迹潦草,却清晰无比,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痴心引”。
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释:“以痴念为引,万毒为基,可惑心,可乱神,亦可……逆转化灵,为天下奇毒之‘药引’。”
痴心引……
苏瑶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几乎站立不稳。
她想起了当年,自己是如何痴迷于清风,如何不顾一切地想要救他,那份几乎燃烧生命的执念,那份不容置疑的“痴心”……
而“痴心引”,正是需要以这份至纯至深的“痴念”为药引,才能炼制成功的上古奇毒!它本身是剧毒,但在某些特定的、以毒攻毒的逆天手段中,它却能成为化解其他更诡异毒素的“钥匙”!
师尊他……他喝下的,是以她苏瑶对清风的“痴心”为引炼制的奇毒——“痴心引”!
他喝下的毒,名字叫“苏瑶的痴心”!
他以身试毒,引“痴心引”入体,以其为药引,来中和、逆转“蚀魂妖蛊”的毒性,从而为清风炼制出真正的解药!
难怪他夺丹之后,能那么快拿出真正的解药!那不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而是他以自身为毒鼎,现场炼制的!
景象中,师尊的脸色越来越差,嘴角不断有暗黑色的血液溢出,显然那“痴心引”的毒性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但他炼制解药的手,却稳如磐石,眼神专注而坚定。
最终,一枚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的丹药在他手中成型。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封入一个玉盒。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的丹炉,勐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的毒血,溅落在密室的墙壁上,触目惊心。
他抬起手,用那永远沾染着血迹的袖口,擦了擦嘴角,看着那玉盒,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瑶儿的痴心……不该错付……”
“这毒……滋味尚可……”
话音落下,景象缓缓消散。
光之平台上,一片死寂。
苏瑶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他不仅承受了夺丹的误解,不仅背负了害死清风的骂名,更在背后,喝下了以她痴心炼制的剧毒,只为挽救她那场荒唐而可悲的爱恋!
她当年的那份“痴心”,成了刺向师尊最锋利的一把毒刃!
“啊——!” 她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将那颗被悔恨填满的心脏掏出来。
其他四人看着崩溃的苏瑶,看着那已然消散的景象,心中同样翻江倒海。师尊付出的代价,一次次刷新着她们的认知底线。
然而,就在苏瑶情绪彻底失控,体内残存丹元因剧烈波动而隐隐有溃散迹象的刹那——
那盏原本对应着苏瑶那破药瓶的残灯,灯焰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
紧接着,之前景象中,师尊喷出的那口漆黑毒血,在现实中并未出现,但在那残灯的灯焰核心,却隐隐浮现出了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黑色流光!
那流光,带着与“痴心引”同源的气息,如同一条细小的毒蛇,在灯焰中缓缓游动,似乎在吸收着苏瑶此刻崩溃的情绪,并与之产生某种诡异的共鸣!
墨璇脸色骤变:“不好!苏瑶的心境波动,引动了灯盏里残留的……毒引!”
这安全区,难道并非绝对安全?
这由拜师礼构成的阵图,在提供庇护的同时,也会放大她们内心的破绽,引动潜藏的危险?
那缕属于“痴心引”的毒引被激活,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