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号在平静的海面上微微摇曳,而船舱内,却是另一番惊涛骇浪。
沈青盘膝坐在自己房间的中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细密的冷汗不断从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她纤细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正死死抵在眉心之上。识海深处,那如同附骨之疽的“世界意识”反噬之力,此刻正化作一条狂暴的阴冷毒龙,疯狂冲击着已然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元神封印。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反复穿刺她的神识核心。
(不行了……封印快要崩溃了……必须强行打开秘境入口,引动本源之力方能暂时稳固……)她银牙紧咬,下定了决心。尽管清楚在自身状态如此糟糕的情况下,强行开启连接着独属于她那一方小天地的秘境通道,无异于火中取栗,风险极大,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拖下去,一旦封印彻底破碎,反噬之力全面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她双手结印的速度陡然提升到极致,残存不多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涌向识海深处那道联系着秘境空间的灵魂印记!
“开!”
一声低喝,印记被强行点亮,一道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在她身前荡漾开来。
然而,就在这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最关键刹那——
异变陡生!
那盘踞已久的“世界意识”反噬之力,狡猾得超乎想象,它似乎早已潜伏等待,竟趁着秘境通道开启瞬间那微小的空间震荡,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将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力量凝聚成针,顺着这股冲击力,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通道最不稳定的节点!
这还不算完!这股外来的诡异力量,在侵入的同时,竟还诡异地搅动了沈青灵魂深处那些与路飞、索隆、娜美等草帽团成员,乃至与其他一些模糊身影紧密缠绕的因果之线!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宇宙根基都被撼动的恐怖震荡,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直接从沈青的灵魂最核心处爆发开来!她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粗暴地投入了狂暴的时空乱流之中,瞬间彻底失去了对自身所有力量的控制。
“糟了!”这是她意识被无边黑暗吞噬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青的意识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从无尽的混乱与黑暗中挣扎着靠岸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到刻骨铭心,却又早已在漫长岁月中化为废墟的景色之中。
天空是压抑的灰蒙蒙色调,仿佛蒙着一层永不散去的阴霾,透不进半分暖意。脚下是断裂的巨大青石板,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缝隙中顽强地生长着枯黄颓败的杂草。远处,那些曾经高耸入云、终年缭绕着七彩霞光、引得仙鹤盘旋的灵山秀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昔日那场惨烈到极致的战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与死寂。
这里……是青云剑宗的山门遗址。
但,并非她记忆中最后一次悄然归来祭奠时的荒芜模样,反而更像是……那场灭门惨祸刚刚发生不久后的场景。许多细节栩栩如生,甚至连空气中残留的、即将消散的凌厉剑气、丹药焚毁后的焦糊气息、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悲怆与怨念,都和她记忆深处被刻意封存的某个片段严丝合缝。
(高明的幻境?针对神魂记忆的攻击?)沈青瞬间警惕到了极点。她的第一反应是“世界意识”不死心,或是某个未知的可怕敌人,趁她虚弱,制造了针对她内心最脆弱处的陷阱。她几乎是本能地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真正的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隐入一处半塌的、刻有残缺剑诀的殿宇阴影之中,冰冷的银灰色眼眸锐利如鹰隼,冷静地审视着这片虚实交织的天地。
(不对……这感觉……太真实了……)她很快发现了异常。(不仅仅是记忆的回放……这里的空间法则碎片……残留的时空道韵波动……)作为曾触摸过时空门槛的修行者,她敏锐地感知到,这片空间虽然根基源于她的记忆画面,但其中混杂了某种真实的、来自过去某个特定时间点的时空印记碎片,以及一股……强大却混乱无序的外部干涉力量。(是了……是我失控的秘境之力,混合了那股诡异的世界反噬,再加上灵魂中那些被扰动的因果线……多种力量碰撞,意外撕开了一条极不稳定的通道……通往了我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甚至……将当时附近的人也卷了进来?)
她的神识如同最细微的水波,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谨慎地探查着这片区域的边界与异常。很快,她便“看”到了散落在广阔山门各处、同样刚刚从时空乱流的眩晕中恢复意识、正茫然四顾的十几道身影。
路飞 揉着橡胶脑袋,一脸懵懂地坐起来:“咦?这里是哪里?好破哦……宴会呢?肉呢?”
索隆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摆出了三刀流的戒备姿态,独眼锐利如刀,扫过残垣断壁,感受着空气中那令人皮肤刺痛的残留剑意与死气,眉头死死锁紧:“好重的怨气……还有这股剑气……非同小可。”
娜美 抱着手臂,有些害怕地靠近了身边的乌索普和乔巴:“我们……我们是不是又掉进什么可怕的异空间了?阿青小姐呢?她不是应该在船上休息吗?”
山治 点燃香烟的动作顿了顿,深吸一口,眉头紧锁:“感觉……非常不妙。这里的空气让人窒息。”
罗 展开他的Room空间,淡蓝色的球形力场一闪即逝,他感知片刻后,脸色凝重地收起能力:“空间结构极其怪异,像是……无数破碎镜面的强行拼接,而且稳固得异常。另外……有很强的既视感。”
艾斯 扶了扶橙色的牛仔帽,一小簇温暖的火苗在他指尖跳跃了一下,试图驱散周围的阴冷:“这地方,死气沉沉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基德 的金属巨臂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啐了一口,猩红的头发下眼神暴躁:“该死的!又是哪个混蛋搞的鬼把戏?!”
就在这时,路飞 和 索隆 几乎同时身体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不远处一根断裂大半、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莹光与不屈剑意的巨大石柱。
路飞 指着石柱大叫起来:“啊!我好像……好像梦到过这个柱子!阿青就在上面练剑!唰唰唰的!还有很多穿着白衣服、会飞的人在天上!”
索隆 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复杂,他缓缓走到石柱旁,伸出带着疤痕的手,轻轻触摸着石柱上一道深刻入骨、仿佛蕴含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剑痕。那剑意……他曾在沈青偶尔全力出手、或是梦中无意识流露的剑气里,感受到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相似韵味,但远不如眼前这道痕迹来得古老、磅礴、以及那种斩断一切的苍凉。(没错……这种感觉……这里……就是阿青记忆里的那个地方……那个她曾经属于,却又彻底失去的故乡……)
“索隆,你刚才说什么?” 娜美 听到索隆的低语,惊讶地追问。
索隆 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这里……很可能就是阿青以前待过的那个‘宗门’。不过,看样子……”他环视这片望不到边的巨大废墟,“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他们再次仔细环顾这片废墟,从那些残存的、依旧能看出精美雕刻与宏伟气象的殿宇基座、破碎的玉石广场、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却让人心悸的能量残留中,勉强可以想象出它昔日是何等的辉煌壮丽,仙家气象。而如此强大的地方,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那沈青……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路飞 愣神了几秒,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站在稍远处、正同样打量着环境的艾斯身上。自从顶上战争后,兄弟二人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境下“重逢”。尽管眼前景象诡异莫名,但看到活生生的、会笑会动的艾斯,路飞橡胶脸上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纯粹的喜悦淹没。
“艾斯!!!” 他大叫一声,橡胶手臂猛地伸长,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扑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撞进艾斯怀里,双臂死死箍住,眼泪鼻涕毫不客气地蹭了艾斯一身,“艾斯!真的是你!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呜呜……”
艾斯 先是一愣,随即用力回抱住弟弟,脸上露出了灿烂又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笑容,熟练地拍着路飞的后背:“笨蛋路飞,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过……这次重逢的地点还真是……有够别出心裁啊。”他环顾四周的废墟,火焰般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凝重。
兄弟二人劫后余生的热烈拥抱,暂时冲淡了一些环境的阴森压抑,但其他人的警惕心却提升到了顶点。
罗 冷静地分析道,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如果这里真是沈青当家的记忆场景,那我们必须万分小心。记忆,尤其是涉及重大创伤的记忆,往往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扭曲的情感投影甚至时空陷阱。”
基德 不耐烦地低吼:“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还是先把那个不见人影的女人找出来?”
甚平 沉稳地开口,试图稳定军心:“当务之急,是尽快弄清楚这个‘空间’的基本规则,避免触发不必要的危险。同时,必须找到沈青阁下。她作为此地的‘关联者’,很可能也在此处,并且她的状态关乎我们能否离开。”
就在众人意见纷纭,准备开始探索这片广袤而危险的废墟之时——
异变再起!
周围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破败的废墟、灰暗的天空开始扭曲、模糊、色彩剥离……然后,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撕去的陈旧画布,被迅速替换!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阴森死寂的末日废墟景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众人赫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灵气化雾、仙霞缭绕的青山脚下!脚下是洁白无瑕的灵玉铺就的宽阔台阶,蜿蜒向上,直通云雾深处那若隐若现、散发着恢宏气势的辉煌殿宇群。天空中,有仙鹤优雅地长鸣飞过,有朵朵祥云点缀着蔚蓝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清新灵气,吸一口便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浑身舒泰。山门前,一座巨大的、闪烁着温润灵光的玉石牌坊巍然矗立,上面以古老道纹镌刻着三个磅礴大字——【青云宗】!牌坊之下,还聚集着几十个穿着各异、面容上带着憧憬、紧张与期待的少男少女,他们交头接耳,显然正在等待着什么。
而草帽一伙、罗、艾斯、基德等十几人,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了这群等待的少男少女旁边,他们的奇装异服和与众不同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周围的少男少女们只是好奇地看了他们几眼,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仿佛他们的出现……理所当然?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鬼屋变仙境了吗?!” 乌索普 和 乔巴 再次紧紧抱在一起,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娜美 也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刚刚还是可怕的废墟……怎么一眨眼就……”
索隆 感受着空气中充沛却带着陌生道韵的能量,眉头锁得更深:“气息完全变了……仙家福地?但这股‘虚幻’的底子还在。”
罗 的指尖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波动,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是转移……是整个空间场景被……覆盖了?什么样的力量能做到这点?”
山治 看着眼前这仙家气象十足的壮丽景象,又瞥了瞥旁边那些明显是“本地人”、正在参加某种“选拔”的少男少女,吐出一个烟圈,语气复杂:“啧……看来我们不小心混进了某个了不得的‘修仙门派’的招生现场啊。”
而始终完美隐匿在暗处的沈青, 在场景切换的瞬间,瞳孔也是猛地一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记忆回放……还能在不同时间点的记忆场景中切换?从覆灭后的死寂废墟……直接切换到鼎盛时期的山门景象?这幻境……或者说,这个由我破碎的记忆、失控的力量、世界反噬之力共同构筑成的奇异空间,其复杂和诡异程度远超想象!它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目光越过茫然无措的众人,望向那云雾缭绕、熟悉又陌生的山门深处,眼神无比复杂。那里,有她最温暖无忧的年少时光,也有最刻骨铭心的背叛与伤痛。而现在,这群与她命运交织的“陌生人”——包括那个本该死去的火拳艾斯,以及那两个气息桀骜、似乎也有过一面之缘的基德和罗——都被卷入了这片虚实交织、危机四伏的漩涡之中。
(艾斯……我确实因顶上一战与他结下因果。基德和罗……似乎也曾有过交集,是救命的因果?感觉有些奇怪,但此刻无暇深究。)沈青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
(必须尽快找到这个空间的规则节点或者核心控制点……在他们这群“变数”触发更不可控、更危险的记忆投影之前……)沈青的身影如同融入风中的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山门前的人群,沿着记忆中的偏僻小径,向着青云宗深处,那片她既渴望又畏惧的过往潜行而去。信息,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关于这个诡异空间的真实信息。而答案,或许就藏在这“重现”的、鼎盛的青云宗之内。她暂时不打算现身,在暗处观察,是当前最稳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