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肥泉把那盘褐色的番茄炒鸡蛋拖到自己面前，拿起叉子试了试，发现因为太碎没办法吃，站起身回到厨房找了一柄勺子。
……
这人也这么有本事？
何知行用叉子把面条搅了一圈又一圈，塞进嘴。
“——你是参议员还是众议员？”
他看着龙娘重新在对面坐下。
……
“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我国籍在华夏，又不是北方联邦，这两哪个都当不了。”
？
“那你去花盛顿做什么。”
“退籍，军籍，必须本人去总参谋部办手续。”
子肥泉舀起一勺鸡蛋。
“可以吃，你尝尝——”
……
“算了——我怕你放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何知行看着那堆褐色的玩意，实在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做出来的，竟然让西红柿和鸡蛋杂交了一样。
不过子肥泉好像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撇撇嘴。
“——我还需要给你下药——哪次不是直截了当的。”
？
……
何知行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继续卷着面条，转移话题。
“战时这样做会有影响，毕竟是公众人物——而且国防部真的会批你的申请——”
“迪维娜会办好的，如果她不行我还能找人，军衔比她大的不在少数——我说过我的关系网远远比你想象中的大。”
怪不得今天上午这两个长生种在大厅嘀嘀咕咕。
“至于影响——我从不关心什么影响，那时退出社团也是一样。”
子肥泉面无表情地补充，把最后一勺鸡蛋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把盘子推到一边，抱起手看着何知行。
？
后者才发现这人看着不是自己，而是那碗面——
“我不饿，你吃吧。”
他把碗推过去——确实不饿，那条法棍在肚子里撑了半天了。
子肥泉怔了一下，接过何知行手中的叉子。
“是你自己给的。”
“……嗯。”
一直想不通这人这么能吃为啥还是瘦成这样。
——
——
和以往的每个晚上一样，世界上的光源仿佛又只剩下了头顶的白炽灯，楼外一片黑暗——陆航和空军在下午已经大规模南进，那时力士满的天空几乎要被震碎，他们会在前线机场等待命令。
所以现在更加安静了，南方军也停止了火箭弹袭扰等小打小闹，暂时将交战的部队回撤，似乎要憋着什么大招放出来——新一轮攻势随时发生，北方联邦绷紧了神经。
子肥泉低下脑袋吸溜着面条，龙角晃动，不时发出吧唧声，把头发捋到耳后。
……
何知行脑海中浮现出某些画面，在回忆里她的发缝会更近更清晰一些。
“记得你是自告奋勇参军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以为你会因为军籍恢复而高兴。”
……
龙娘抬起头。
“上午在审讯室时，我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片大陆上亚人的解放，但现在觉得不值得，没有意义——
——就这么简单。”
又来——
尽管早就知道龙娘的立场，但他还是些许无法接受。
“所以你现在的唯一愿望只是回国——”
“带你一起回国。”
子肥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何知行有点不快，这位女孩想带他一起回国还是很感动的——但是——
“你要知道昨晚那群翼人种的袖标和你的社徽非常相像——”
“当然知道——但这能证明什么？联邦调查局已经为我澄清了——社团是我所创，但过错不在我。”
……
“子肥泉——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树林里烤着火，随后不管不顾直接走了——整座山都烧了起来，森林消防员死了大半——你在旁边看着说我只是想烤火，这和我无关，我想回家——“
“你的比喻并不正确。”
龙娘放下勺子正色。
“就顺着你的话来说吧——火源是我点燃的，随后人们聚集起来向我借火——我并不明白他们的何去何从所作所为——我连附近有没有可燃物都不知道——这可以说是我的过失吗？在任何国家任何社会我都不会犯纵火罪，不用负法律责任。”
“你——”
何知行想了一会。
“所以就想逃得越远越好？”
“——你觉得我有什么超能力，如果我可以杀光那些在南方军服役的亚人，我会待在这里？八百岁的长生并没有带给我任何力量，只给了——”
子肥泉指指自己的眼睛。
“只给了这双眼睛，它可以看未来的走向，判断你说不说谎——但是不能像祖国人一样射出光线——八百岁又如何，石头过了八百年还是石头，动物过了八百年化为尘土，修仙得道只是人们的幻想，成妖成精更是天方夜谭。”
……
龙娘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国人应该都觉得我们东方龙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在互联网上也有这样的偏见——但我真的只是力气大了一点罢，也就做爱时欺负一下你——并不能改变这场战争。”
无力与悲哀此时笼罩在她的全身，八百年的来来往往成了一座大山压在子肥泉身上，平常人已经倒伏的，但这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把喉咙里的血轻轻咳出，不管不顾身上的伤痛，只为了朝故乡再进一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