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行感觉自己的视线变模糊了，双脚像溺水的人一样使劲蹬踹，手抬起来往后伸试图抓住江饴的手，但这饕餮力气非常大，使劲拽着根本不松，好像要把他的整个脑袋给切下来——
两侧的颈动脉已经被压迫到，缺氧症状逐渐显现，路边明晃晃的灯光开始变得影影稠稠，好像黄泉路上的执灯人，江饴一直在哭，搞得是她被害似的，呜呜咽咽招魂一般，听着令人心烦。
“……对不起……对不起……”
“江……你——”
何知行把胸腔里的最后一点气挤出来，使劲挣扎，用手揪住座旁的把手，用力向上扳，驾驶座的靠背瞬间向后倒去，把江饴压在后面，小姑娘一惊，绳子脱手，立即往旁边爬——他顾不得多喘几口气，跳起来往后扑去，试图制住女孩。
电话通了，伊田的声音传出，刚刚还是要打给她帮忙心理疏导江饴的，没想到几十秒后已经是完全的另一番景象。
“何知行，怎么，你们还没来么，我等得望眼欲穿的说——”
“——来了！就在楼下！江饴要——唔！”
……
妈的。
何知行很是恼火，这个世界本来人类就相对亚人力量就弱，面前还是用手指旋翻十几个大兵的神兽，自己三番五次陷入到和亚人搏斗的境地，搏斗就算了，还每次都打女的，打女的就算了，一次都没打赢过，怎么就这么倒霉每次都落到要用拳脚说话的境地，这放谁来都不好使。
江饴见他扑上去，脸在黑暗中岔得一下红了，惊叫了一声想躲开——看来还是那个小姑娘，没被她姐姐夺舍，只是不知为何一下子有了杀心而已。
何知行扯住女孩的脚，不让她打开车门逃走，被反蹬到另一边脑袋磕在窗玻璃上，试图寻求支援，起身去拿落在驾驶位的手机，伊田还在询问，但明显意识到有些不对。
“喂，喂，发生什么了，需要我帮忙嘛——”
“需要！你快点下来！快，我他妈要被她杀了——”
“……啊？啊？”
狐狸怔怔，陷入沉默，电话那边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江饴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见事态扩大，抿着嘴一脸通红地想上来抢手机，这人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十分地复杂，好像十几张脸谱叠在一起一样，悲哀害怕伤心害羞内疚等等又流着泪，何知行大吼着让她后退，时间很晚了，周围一个路人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有什么是解不开的呢！难道是因为我杀了你的姐姐？！她罪有应得，江饴！她弄死了十几个人！”
“何知行……”
江饴低低头，又抬起，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意，把自己脸上的泪痕刮走，就像之前每天晚上在子肥泉面前露出的乖乖女表情，天真且烂漫，在后座上朝他爬过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伊田姐姐要来了，对吧，在这之前——不要怪我，真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很难受，每天看着你，对不起，特别是这几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太折磨了，我打不过肥泉姐姐，只能来找你——”
“你姐姐也和你这样想，所以她把屠刀伸向了亚人，”
何知行把手伸向后面，试图打开车门，心里祈祷着伊田快点到来。
“没什么是解不开的，江饴，你想想后果，就算我死了，你以后该怎么办，你也回不了国，还得被追捕——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来到废城有了稳定的工作，想想这一切都是谁提供给你的——没有人会天生抱有恶意，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江逸。
不要过来，你还有机会，别，我们谁都不想看到，江饴。”
“我还以为……对不起，何知行，看起来你的力气很小，我还以为……对不起，肥泉姐姐……”
小姑娘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摇摇头，哭不言自明，笑或许是道歉讨好，但现在这饕餮肯定要爆开了，少女的年纪赋予她应有的害羞，悲惨的身世给她早就应有的偏执，傻白甜下是四处蔓延的浓雾，衣服里罩着那双不予世人的眼睛——战争创造了这头压抑到极致的凶兽。
江饴伸手揪住拼命挣扎的何知行，掐住他的脖子，开始使力。
“对不起……对不起……肥泉姐姐也是这个视角嘛，那我……”
“你特么——”
何知行的脑袋又要待机了，死亡倒计时再次开始，小姑娘想杀又舍不得，舍不得又想杀，在害怕中反复循环，要不早一手拧断他脖子，结果就是自己被折磨得要紧，翻来覆去像炒菜一样——伊田不知怎么的还不来，按理说这狐狸从楼梯上蹦下来也没啥事，怎么这么慢——
他堪堪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猛地用手机朝江饴的腋窝下戳，正正好好打中那只眼睛，拧开车门让自己滚下去，抬眼看到一双踩着拖鞋的脚。
伊田。
穿着毛茸茸的狐狸睡衣，戴着长着两只耳朵的连衣帽，她把帽子扯下，露出自己更高的耳朵。
……
“何知行，让开，我来解决。”
狐狸种把他拨到一边，自己挽起睡衣袖子上前钻进车，江饴看见来人，知道自己已经得不了逞，急忙摆出讨好的笑容。
“伊田姐姐——唔！”
伊田一巴掌扇在她的脸蛋上，小姑娘滚进脚踏区里，被提溜起来又是啪啪两下，她伸出手想挡——
“放开。”
“别，别打……伊田姐姐。”
“放开。”
江饴缓缓放下，伊田攥紧成拳，照着江饴的面门揍去，小姑娘细细地哭出声来，鼻血潺潺流下。
……
“伊田，等一等，”
何知行伸手扯住。
“等等，我想问你件事，先别动手——”
“——怎么，”
狐狸种把江饴丢进车里，何知行继续道。
“你在这几天都在管理部么，难道真的什么事都发生？还是在瞒着我。”
“……没有，”
她摇摇头，看向江饴，小姑娘连忙捂住脸。
“你去联系社长吧，何知行，还是让我教训一下的说，我知道你不会报警，看得出来，那就我来承担这个责任——社长怎么对她的姐姐，我就怎么对她。”
……
“你们是长生种啊。”
“嗯，怎么了么。”
伊田端详了他一会，伸手把江饴从车里揪出来，像提小猫一样提着她的后领把人往楼梯上拖。
何知行的脸色愈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