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林枫的视野里扭曲了。
那道横扫一切的金色光波，在抵达断云崖上空的刹那，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它没有碎裂。
也没有反弹。
那雄浑的、巡天扫界的气运洪流，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它的前进之势凭空消失。
金光的前端停滞了一瞬，随即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向下对折。
洪流变成瀑布。
一道灌入针孔的瀑布。
这场无声而恐怖的俯冲，目标正是林枫脚下那片平平无奇的土地。
“气运信号放大与折射塔”，开始工作了。
在林枫的《气运之眼》中，场面既壮观又诡异。
那条金色长河超过九成的体量，被悉数导入一个看不见的排水口，无声无息地没入大地，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剩下的一缕微光，纤细而黯淡，被另一股无形之力轻轻一推。
它绕开了断云崖这个“黑洞”，继续向前，维持着一道完整光波的表象。
一场完美的骗局。
整个过程流畅、安静，不像法术对抗，更像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
这件系统出品的道具，并非粗陋的兵器。
它是一个顶级黑客的梦幻工具。
一把足以撬动此界根源法则的万能钥匙。
它不阻断信号，它劫持信号。
地底深处，塔身依旧沉寂。
其核心管道内的奇异液体，正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循环流动，映照着被捕获的金色辉光。
塔身上无数符文以复杂的节律脉动，消化着窃取而来的能量与信息。
一部分能量被用来分析来袭的气运波，复制其频率、质感乃至本质，再将那道虚假的、弱化的信号广播出去。
而其余的，也是最大头的部分，则通过一条非物质的管道被输送。
管道的终点，是一个唯有林枫能够进入的空间。
他的个人气运祭坛。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冲刷着他的感知。
***
通天峰顶。
观星台中央的巨大光幕上，金色光波的推进平稳而坚定。
它掠过广袤山脉，穿过沉寂的妖林，照亮了凡人世界的座座巨城。
一切正常。
李纯阳负手而立，嘴角挂着一抹淡笑。
“看来那妖邪藏得很深。但在我等气运合力之下，他无处可逃。”
他的话语中，满是手握最终兵器的自信。
道无涯死死盯着光幕，拳头攥得发白。
他反复回忆着光波扫过玄天道宗的那一刻，什么都没看到。
洛雨凝之前所说的光芒黯淡，一定是错觉。
“圣女，还在担心吗？”他开口，语气故作轻松。
洛雨凝没有看他，目光锁死在光幕上前进的金光。
“这光……空了。”她轻声开口，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空了？”
李纯阳眉毛一挑，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
“‘天道昭雪鉴’乃我等本命气运所化，何来空洞一说？”
“我不知道。”
洛-雨凝摇了摇头，自己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困惑。
“只是一种感觉。它依旧强大，依旧横扫一切……但缺少了某种……分量。最初形成时的那种压迫感，似乎减弱了。”
“这很正常。”另一个宗门的师兄插话道。
“扫描范围覆盖整个元始仙界，有所耗散，理所当然，不必担忧。”
道无涯也点头附和。
“没错。我们只要找出那个异常点，别的都不重要。”
他太需要这次行动成功了。
他承担不起再次失败的后果。
这个念头，让他将洛雨凝敏锐的直觉，当成了女人的多心。
他们都是猎人，正看着自己的神网席卷大洋。
他们无法想象，这张网本身正在漏水，它的本质正被那条他们想抓的鱼，疯狂地抽走。
那道由林枫的塔精心伪造的假信号，继续着它的扫描。
它是一个完美的拟态，是机器里的幽灵，忠实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回报给光幕。
一场无懈可击的表演。
联盟众人看到了一片广阔的、未被驯服的荒野，却不知道他们的视野，早已被篡改。
真正的信号，已经不再扫描世界。
它正在被吞噬。
***
断云崖。
林枫身形一晃，手掌撑住旁边的岩石才稳住身体。
他脸色发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一道血红色的警告框，在他视野中弹出，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灾难级气运涌入。】
【宿主气运祭坛容量已达120%…150%…210%…】
【系统尝试扩容祭坛…扩容失败。需要老六点数：1,000,000。】
【宿主点数不足。】
【启动紧急预案：过载气运将直接转化为老六点数。】
【+10,000 老六点数。】
【+15,000 老六点数。】
【+22,000 老六点数。】
数字跳动的速度令人眼花缭乱。
但这并非什么愉悦的体验。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正试图用一根吸管喝干整片大海的凡人。
气运的总量是一回事，其性质是另一回事。
这和他之前小心翼翼从叶辰身上窃取的、精炼过的个人气运完全不同。
这是一股原始、混乱，由几十种不同源头汇聚而成的能量聚合体。
李纯阳那锋锐如剑的气运。
洛雨凝那温润却坚韧的气运。
道无涯那正统中带着污浊的气运。
还有其他几十种。
每一股都带着其主人的意志和烙印。
它们在他的体内冲突、扭动，是一场互相排斥的能量风暴。
林枫咬紧牙关，一声低吼从喉咙里挤出。
剧痛穿透了每一条经脉。
他的灵识之海翻江倒海，几乎要崩溃。
这就是贪婪的代价。
他成功劫持了自助餐，现在却快要被食物活活噎死。
系统面板上，他自身的气运值也在疯狂飙升，但那些数字在闪烁，极不稳定。
他那原本混沌难明的气运，此刻变成了一团由金色、七彩和玄黄色交织的混乱风暴。
“炼化……必须炼化……”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就在崖边，不顾呼啸的狂风，直接盘膝坐下。
他强行运转功法《万象归一诀》，试图碾碎、同化那些外来的能量。
这任务无比艰巨。
无异于用一根绳索去驯服一群狂暴的野龙。
系统的任务是“截胡联盟的探查气运，将其转化为己用”。
他完成了前半部分。
现在，轮到更危险的后半部分了。
他得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