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的土块簌簌往下掉,林野伸手一推,腐朽的木板裂开条缝。
锻兵房的药香混着铁锈味涌进来,他眯眼望去——铜铃道人正蹲在墙角,残手拨弄着炭盆里的药渣,半片枯焦的银杏叶沾在他后颈的旧疤上。
来了。老人没回头,残指突然攥住块焦黑纸片。
他转过脸时,林野看见他眼眶红得像浸了血,白石子的信鸽撞断了腿才飞出来,爪子上绑着这个。
纸片递到眼前时还带着体温。
林野展开,泛黄的纸页上是白石子歪扭的字迹:剑冢有火,点它。背面的血图让他呼吸一滞——那是祖师殿的立体布局,三个红点用指甲抠出的凹痕标着灵脉盲点。
灵祭阵眼。林野喉咙发紧。
他想起剑冢暗室里那些血书,二字突然在识海炸响——所谓青阳祖师的纯阳像,根本不是供人瞻仰的圣物,是抽守门人魂力养灵脉的阵眼!
铜铃道人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我年轻时替太上长老炼过净罪符,那符纸要掺守门人的骨粉。他突然剧烈咳嗽,药渣从指缝漏下来,白石子这孩子...他说地牢墙缝里刻着前三十七代守门人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有个香灰印子——
每一炷香,烧一条人命。林野替他说完。
天珠在丹田发烫,那些融入金纹的血字突然活了,在他视网膜上流淌成锁链,得烧了那尊像。
老人突然抓住他手腕。
残手的温度像块冰:外门还有二十三个孩子,都在废矿道躲着。
他们的爹娘,多半也刻在那面墙上。
废矿道的通风口漏下月光时,林野数清了人数——二十三个外门弟子,最小的才十二岁,最大的不过十六。
火簪儿的右耳缺了块,那是律官用刑时割的;风烬童的左手还绑着渗血的布条,那是他替林野挡过清魔剑的伤。
我知道你们想问为什么。林野抽出青冥剑。
剑鸣如泣,剑身血光暴涨,在岩壁上投出巨幅影像——剑冢暗室的血书、地牢墙缝的刻痕、净罪符里的骨粉,像潮水般漫过众人眼睛。
风烬童突然跪了下去。
他肩膀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我爹...我爹的牌位在宗祠最角落,我娘说他是采灵药摔死的。
可墙上...墙上第三十七代守门人,叫风昭明。
我娘被炼成通玄丹那天,律官说她是自愿献身。火簪儿攥紧腰间火折子,指节发白,她临终前抓着我手说别怕黑,原来黑的不是地牢,是他们的心!
人群里响起抽噎声。
有个小弟子突然冲过来,把怀里的破布包塞给林野:我娘是替你挡过鞭的洗衣婆,她说林野哥哥的眼睛像火把。
林野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他望着二十三张带着伤痕却发亮的脸,青冥剑在掌心发烫。
剑鸣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过铁:今日我们不求活路——我们要断他们的命脉。
子时三刻,祖师殿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野蹲在影里,看着青玉女的身影出现在殿前。
她腰间的生死簿只剩半本,残页被夜风吹得哗哗响。
律典说,犯上者当受雷刑。青玉女没回头,声音却比往日轻了些,可律典没说,当律法成了恶人的刀,该如何自处。她突然侧身,月光照亮她耳后新添的抓痕——是她自己撕生死簿时挠的,进去吧。
林野大步上前。
经过她身边时,他闻到淡淡墨香,混着一丝血锈味。
青玉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袖中青冥剑的剑穗,像在触碰某种信仰的碎片。
守殿禁制在道禁反制下扭曲成淡蓝色漩涡。
林野将涤罪光晕引向纯阳像的双眼——那里是布局图上最大的灵脉盲点。
青冥剑灵在识海低语:能听见吗?
那些被吸走的魂,在像肚子里哭。
他举起青冥剑,以剑符合一在剑身刻下最后一符。
逆祭符的金纹爬满剑脊时,三百四十一道亡魂的执念突然从剑刃喷涌而出——那是剑冢血书里的名字,是地牢墙缝里的刻痕,是每个外门弟子梦里的哭喊。
火焰撞上纯阳像的刹那,林野听见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雕像内部炸出无数半透明的魂链,每根链上都拴着模糊的人脸。
它们哀鸣着挣断锁链,像黑夜里突然炸开的萤火虫。
整座内门的灵灯开始疯狂闪烁。
云崖子在闭关室猛然睁眼,手中的斩邪剑令裂开细纹。
他望着窗外冲天火光,执剑的手第一次颤抖——那些被他视为道统根基的光,原来都是用鲜血养出来的毒。
纯阳像轰然倒塌。
尘烟里,林野看见像后露出块青石碑。
碑心有道裂痕,形状竟与他怀里的星轨镐分毫不差。
门...开了。青冥剑灵的声音带着震颤。
天珠突然在丹田剧烈震动。
林野意识里弹出金色光屏:【检测到源井碑心共鸣,解锁守门人真名——输入姓名,可短暂开启归墟之门】
他指尖刚要触碰光屏,山巅古松上突然传来一声鸦鸣。
白影自月光里飘落,影鸦站在松枝上,爪中铜片泛着幽光,正指向碑心裂痕:你准备好了吗?它的声音像两块石板相擦,门后关着的不是力量,是——
纯阳像崩塌的火光尚未熄灭,九道赤雷突然撕裂内门天穹。
紫电在云层里翻涌,隐隐透出雷云中的阴影——那是九道裹着法袍的身影,每道身影周围都缠着若隐若现的魂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