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子后颈的雷纹黑得彻底时,他突然发出一声似人似兽的嘶吼。
破碎的雷袍被狂乱的雷力掀得猎猎作响,他踉跄着单膝跪地,染血的指尖在焦土上划出深痕——那是引动禁术的法诀。
九霄雷劫·终式!他的声音像被雷火烤焦的破布,带着扭曲的尖锐。
林野只觉头顶气压骤降,抬眼望去,原本被雷暴染成铅灰的天穹正裂开蛛网状的金纹,一道水桶粗的金紫雷柱如天剑倒悬,未及落下已将周围的空气灼得扭曲,连问罪台的青石板都开始迸裂。
青玉判的手刚搭上腰间的执法剑,就被这股毁天灭地的雷压逼得倒退三步。
他望着那道足以轰穿筑基修士的雷柱,喉结动了动,最终攥紧剑柄的指节泛白——不是不想阻,是根本近不了身。
林野的呼吸却突然稳了。
识海里的天珠在发烫,青冥剑的震颤透过掌心传来,像在催促什么。
他闭目刹那,无数画面如潮水倒灌:七道身影立在翻涌的源井之上,为首者手持的剑与青冥轮廓重叠,雷火双纹在剑身流转如活物。这一剑,不敬天,只护人。那句低语穿透千年尘埃,撞进他识海最深处。
是……第一代守门人的剑法。青冥剑灵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他们用这剑封井,用的就是被镇压者的执念做引——你怀里那孩子的,阿七的,所有被雷钉贯穿的魂的……
林野猛然睁眼,眼底映着将落的雷柱。
他松开紧抱的孩子,轻轻放在阿七怀里。
小阿七浑身发抖,却立刻用衣襟裹住孩子,连滚带爬躲进断墙后——这是方才林野用眼神示意的退路。
执念焚燃!林野咬破掌心,血珠滴在青冥剑脊。
识海中三百四十一道魂火突然腾起,那些被雷钉锁了十年的童魂、被玄霄子以雷法炼了半世的外门弟子、甚至矿洞深处被血石吸干生机的矿奴,所有不甘的、疼痛的、渴望自由的执念如洪流汇入剑刃。
青冥剑嗡鸣着震开他掌心,悬浮在半空,剑身的雷纹与火纹开始交织旋转。
元素共鸣!林野指尖掐诀,左手引动风元素在剑周形成漩涡,右手凝聚火灵汇入雷纹。
三种力量在剑刃上纠缠撕裂,最终竟融成一团赤金相间的螺旋光团。
他握住剑柄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吃力,而是因为那些涌入经脉的执念——那个塞他窝窝头的小丫头,那个总在矿洞最深处唱童谣的老矿工,此刻都在他耳边轻声说:野哥,别怕。
雷火螺旋剑气·终式!林野暴喝,青冥剑如离弦之箭射出。
未及触到雷柱,那螺旋气浪已先一步撕开雷云,金紫与赤红的光雨在半空炸成烟花。
玄霄子的瞳孔剧烈收缩:你不是雷修!
怎么可能驾驭雷脉?!
我不靠天赐!林野踏着气浪追上剑身,掌心按在剑脊,我靠他们给的命!
两股力量轰然对撞的瞬间,整座青阳宗地脉都在震颤。
林野能清晰感觉到雷劫的暴虐试图撕碎他的经脉,却在触到那些执念时突然软化——就像再凶的野兽,也会在幼崽的哭声里收爪。
他想起影鸦说的雷法不是天赐,是拿命换的,原来那些被玄霄子当燃料的命,此刻成了他最锋利的剑。
道禁反制!林野突然偏过剑锋,将雷劫之力引向问罪台角落的涤罪碑。
那座刻满宗门戒律的石碑底座本有裂痕,此刻被雷力一冲,裂痕骤然扩成蛛网。
碑心深处传来清越剑鸣,一道虚影冲天而起——竟是柄与青冥极为相似的古剑!
玄霄子的雷法当场反噬。
他惨叫着捂住胸口,半边身子在雷火中炸裂,鲜血混着碎肉喷在问罪台的二字上。
手中那根抽了外门弟子十年的雷鞭地断裂,碎成齑粉。
青玉判望着这一幕,缓缓弯腰拾起地上的问罪令。
他指尖抚过令上替天行道的刻痕,突然低笑一声:这一雷……到底是劈歪了。
林野踩着碎砖走到玄霄子面前。
青冥剑抵住他眉心,却迟迟没有落下。
玄霄子抬头,血污的脸上还沾着碎肉,眼神却突然清明:我……我只是不想被当成废物。他喉结动了动,师父说雷法正统要血脉,说我灵根不纯,说我再努力也成不了真传……我只是想证明,我能更强……
林野收剑入鞘。
他转身望向青阳宗内门深处,那里的飞檐在残阳下泛着冷光:真正的废物,是拿人命当燃料的规矩。
影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他肩头,铜片上的雷纹还在微微发烫:第一道门开了……接下来,是碑心。
内门最高处的观星阁里,云崖子推开雕花窗。
他望着问罪台方向那柄自鸣不息的剑,白须被风掀起,轻声道:原来……剑也可以,为弱者而鸣。
林野握紧剑柄,目光投向涤罪碑。
碑心裂痕里,有微弱的光如心跳般明灭——那光不似灵气,不似魔法,倒像某种被封了千年的、鲜活的东西,正等着有人来唤醒。
青阳宗问罪台废墟之上,焦痕未冷,雷云散尽。
林野拄剑而立,青冥剑的嗡鸣仍在天地间回荡,与碑心那点微光,应和着,震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