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脸即使已经被尸水浸泡彻底变得青白无比，卡尔也从那印象深刻的眉眼中认出了他。
但是……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呢？
卡尔下意识的反驳自己的认知。
“卡洛斯学长！小心！！！”，耳边是雷古勒斯竭尽全力发出的喊声。
卡尔回过神来。
距离太近了……
阴尸下一秒就能扑到自己身上缠住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
随着卡尔手上的动作，身旁盘旋着的火遁将面前的阴尸重新作为了目标。
只是一秒钟，“轰”的一下，是厉火吞噬食物的怒吼声，那青黑的小男孩消失在了幽蓝色的火焰之中。
但随后，真相没有给卡尔反驳它的机会，叮咚。
金属掉落的声音，那是一块小巧的带着特殊炼金符文的怀表。
卡尔的睫毛在颤抖。
索恩。
死了。
卡尔的心脏猛然暂停了一下。
“您认识他？”，雷古勒斯看出了卡尔的愣神。
“我……”，卡尔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怎么会那么巧呢？怎么会呢？
卡尔不可置信。
而既然索恩死了，那么……
那一家人……
卡尔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激烈的跳动着。
他们明明从死神手里两次起死回生了。
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在了这片黑湖中。
“神秘人，为了保护魂器，驱使食死徒去寻找大量的麻瓜。这一年内，您是凤凰社的成员，您应该见过更多。”雷古勒斯提醒道。
是啊……
怎么算是轻而易举呢？
在这个黑色的时代，死亡是如此稀疏平常的事情，如果死神想要来到你的身边，哪一次不行呢？
为什么自己都忘记了呢？
但……
“在一年内居然能够聚集那么多阴尸，还是在凤凰社与魔法部的干扰之下。”，卡尔抿唇，他身边的厉火在一瞬间膨胀甚至变得暴戾起来，那恐怖的蓝色火焰疯狂的向外扩张，那几乎代表着卡尔此时此刻的心情。
厉火的蔓延让阴尸们下意识的逃回了湖底，那永无止尽的攻势硬生生的被卡尔叫停了。
卡尔就是不甘心啊！
明明他们都活下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卡尔那么想，他也真的那么说了。
为什么？
这其实很简单。
就连雷古勒斯自己都知道，卡尔为什么那么问？
雷古勒斯不明白。
但在勉强将身体恢复过些许后，他看了一眼卡尔的眼底，小心的开口道。
“神秘人的手下集结了整个巫师世界最丧心病狂的黑巫师，纯血，混血，麻种，他甚至任用狼人。”
雷古勒斯只是开了个头，而只要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即使雷古勒斯不说卡尔也可以全部说出来。
“他很强，他的天赋甚至在老师之上。” 卡尔不得不承认，虽然表面是他逼退了阴尸，但阴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瓶毒药。
卡尔不会用时间紧迫来给自己挽尊。
他必须得承认，即使给他时间让他去破解这个东西，他的成功与否也是未知数。
而自己只是勉强钻了伏地魔高傲缺陷下的小漏洞。
卡尔顿了一下，他的眼底仿佛在一瞬间闪过了些许什么，卡尔停顿了很久才继续往下说。
“他有很多的拥趸，这世纪百里挑一的决斗大师，这世纪百里挑一的纯血家族，这世纪百里挑一魔咒天才，以及……”，说到这里，卡尔又顿了一下。
“这世纪不会再出现的魔药大师……”，卡尔的话语几乎在喉咙里面梗住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
那是卡尔真正想说的。
他不会忘记这其中也有他的手笔，那把簇拥着斯内普走上巅峰，去帮助伏地魔的钥匙，这是他亲手送过去的……
是他……
是他就那样理所应当的送了上去，那里面的加隆，有多少作用于杀害这些无辜麻瓜。
个十百千……
不……
那也显得太少了。
在这个该死的深潭中，就有几千个冤死的生命。
是我……
是我做的……
只有柴刀真正砍到卡尔身上的时候，他才能够跟雷古勒斯共情。
他就是一个这样该死的混蛋。
在某一刻，那个曾被他视为活下去的自己的一家，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再次死在了他的手里。
在某一刻，他好像握住了方向盘，随后狂踩油门，撞向那辆在记忆之中承载着幸福的车辆。
如果说在救下索恩的那一刻，他好像感受到了父母还没有断掉的呼吸。
那么在这一刻。
他好像就感受到了……
他就是亲手将父母呼吸扼杀的那个恶魔。
你妄图救他们吗？
那没有用。
是你扼住了他们的喉管，让他们断气。
我杀了他们……
我杀了他们！
我杀了他们！！！
卡尔的身体抖了一下。
不……
不不……
卡洛斯科斯特。
那跟你没关系，你刚刚就是这样对雷古勒斯说的，不是吗？
卡尔的手缓慢的攥紧。
并且即使有，那也是过去的。
你那时候太年轻了，你那时候还是不懂，这一年内你懂了，所以不要再在意过去的事情了。
卡尔如往常一般的去说服自己。
“走吧。”，卡尔平淡道，他转头看了一眼雷古勒斯，他仿佛真的能够说服自己了。
握紧手里的挂坠盒。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苛责自己。
看，自己也在渐渐的去往正确的道路。
不是吗？
不要让自己痛苦了，那真的很痛。
但旁边的雷古勒斯却没有动。
“走吧。”，卡尔以为雷古勒斯没听见，他重申道，并像刚刚那样伸出了自己的手，他打算把倒在地上的雷古勒斯拉起来。
雷古勒斯顿了顿，没有行动，他觉得现在的卡尔甚至有些可怕，他甚至显得有点像那个疯狂的恐怖的男人。
而就在这一瞬间，雷古勒斯明白了卡尔刚刚那些话的他所不认同的部分。
“您真的认为我要向前看吗？不去管……”，雷古勒斯问道，这句话意犹未尽，但他们两个都知道那是在说什么。
“当然。”，这是卡尔一早认同的话，他所做出的那些残忍又果断的事情，大多来源于这项纲领。
“不，学长，我不能握住你的手，我也不能丢掉手中的血，我不能那么做。”，雷古勒斯借着克里切的搀扶勉强起来了，他拒绝了卡尔拉他起来的手。
至少在这方面，他想要坚定的选择他所想的。
为什么？已经发生的过去无可更改，去纠结那些好像毫无意义。
面前的雷古勒斯，好像不再是雷古勒斯，而是一面反照着卡尔另一面的镜子。
是的，卡尔心里有一个声音，他拒绝不去想那残忍一切的。
只不过卡尔从小到大的生存本能，将他扼杀在了摇篮里。
但是这一刻，镜子中的自己好像重新恢复了脉搏。
“不看着过去，我害怕下一次，我也会在双手沾满鲜血后，才察觉到……”
“哦，原来我在杀人。”
卡尔听见……
自己那样开口。
卡尔的眼眸怔住。
卡洛斯科斯特……
你是何其的刻薄啊。
卡尔笑了。
带着讥讽的，狼狈的，落寞的。
每一次……
每一次你都是这样的……
你从不看着过去，你从不看着自己的手，你一次又一次做着坏事，只有当你察觉到或许你真的错了的时候，你才会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自己做过的一切。
最后带着怜悯的吐出一些自以为已是仁慈的道歉与补偿。
每一次都是这样……
你把詹姆他们当成可以取乐的工具，在得到真心后又不愿被剥夺，才勉强将那些取乐的想法剥离，付出一颗看上去勉强可以的心脏，与他们成为真正的朋友。
这何其的卑劣。
你把斯内普当成自己复仇游戏的主人公，但自己的心脏却不由自主的靠近对方，最后爱上对方，在被那一团浪漫的感情搞得狼狈不堪的时候你才想着你可能做错了，最后面对着一团乱麻的关系，你随意付出了些许代价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何其的恶心。
你将金钱当做赎罪劵交给斯内普，动动你聪明的大脑，你知道他会成为食死徒的，你却仍然为摆脱痛苦轻而易举的交出去了。
你明明知道那些钱一定会成为袭向无辜人的炮火。
但你还是那么做。
……
天哪。
卡洛斯科斯特……
你在做什么啊？
是啊，就是这样的你……
在无数个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将你与爱你的家人割裂……
随后……
阴阳相隔。
就是你干的……
就是你干的啊！！！
卡尔低下头……
手上是血。
哦……
原来我在杀人啊……
这是第几次了？
数不清楚了……
从你出生开始，你无数次这么去做了。
可大可小。
猫最喜欢这样干了，即使吃饱了也会想去猎杀的生命。
但你是人啊。
卡尔的眼泪夺眶而出，几乎止不住。
你怎么可以那样做呢？
雷古勒斯看着忽然怔住又忽然落下眼泪的卡尔，他一瞬间有些懵住了。
这是……
怎么了？
“走吧。”，雷古勒斯听见卡尔这样说。
随即他就看见了变成阿尼玛格斯的卡尔。
卡尔没有跟他在说什么，但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冒犯的话而生气。
雷古勒斯稍微安静了一点。
两人乘着那艘小船，再次度过了那条承载了无数冤魂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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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尾巷。
斯内普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自从父母在一年前死后，蜘蛛尾巷就那样空寂下来了，但他这次回来却是为了长住的，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点研究改良魔药。
但就在斯内普将房子勉强整理干净坐在床边思考的时候，一只陌生的猫头鹰忽然敲响了他的玻璃窗。
他还抓着一封信。
斯内普皱眉，这看上去不像是食死徒内部的猫头鹰，但也不像是任何一个自己认识的人的猫头鹰。
……
带着疑惑的心情，斯内普打开了窗户取走了猫头鹰身上的那封信。
而在敞开的一瞬间，斯内普的表情不由的紧绷了一下。
他的情绪显得很喜悦，在眉宇间又有股难以捉摸的阴郁……
原因无他。
那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老地方，你知道在哪里，如果可以，请来见我。
很熟悉，即使没有署名斯内普也知道那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