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无意中的发现与沉重真相
苏晓梅出门上班后，家里骤然安静下来。
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将房间照得亮堂堂堂，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地舞动。林风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温馨却略显空旷的空间，心中百感交集。早餐时对苏晓梅撒的那个谎，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让他坐立难安。
一种强烈的愧疚感驱使着他，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他看了看时间，离下午去见关键还有好几个小时。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客厅——茶几上散落的几本杂志，电视柜上蒙着薄薄一层灰，沙发靠垫也有些歪斜。他决定趁这个时间，好好把家里打扫整理一下，为苏晓梅分担一点家务，也算是一种无声的道歉和补偿。
说干就干。他挽起袖子，先是从卫生间打来一盆清水，浸湿抹布，开始擦拭家具。动作仔细而专注，仿佛要将心中的纷乱也一并擦拭干净。擦完茶几、电视柜表面，他蹲下身，准备清理电视柜下方的柜子。这些角落平时容易积灰，也常被用来堆放一些不常用的杂物。
他拉开最底层的柜门，里面果然塞着几个旧的购物纸袋、一叠过期的宣传册，还有几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林风将它们一一取出，准备分类整理，该扔的扔，该留的归置好。
就在他拿起其中一个看起来最旧、边角有些磨损的牛皮纸袋时，一叠杂乱的票据和纸张从袋口滑落出来，散了一地。林风无奈地摇摇头，蹲下身，耐心地一张张捡起。大多是些超市小票、水电费缴费单、几年前的衣服购买凭证等，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他随手翻看着，准备将它们整理好重新放回袋中。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张对折的、略显发黄的纸张吸引住了。纸张的质地和印刷格式与其他票据不同，上面清晰地印着“xx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红色抬头。医院？林风的心微微一动。是晓梅以前生病的单据吗？他下意识地展开对折的纸张。
当纸张完全展开，上面的黑色宋体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林风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是一张“人工流产手术诊断证明书”。
患者姓名：苏晓梅。
年龄：……（与苏晓梅相符）
手术日期：……（一个清晰的日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诊断：早孕……周。
手术方式：人工流产负压吸引术。
手术医师：……
建议：术后全休两周，定期复查。
那个手术日期……林风的瞳孔猛地收缩，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那个时间点。是了，就是那个时候！大约两年前，他刚刚被任命为榆林县副县长，意气风发，全身心扑在新岗位的适应和工作开展上。记得那段时间，苏晓梅确实说过身体不太舒服，请假休息了一段时间。他当时在县里忙得脚不沾地，只是电话里叮嘱她好好休息，多喝热水，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普通的妇科炎症或者劳累过度。苏晓梅在电话里也总是说“没事，好多了，你忙你的”。
原来……根本不是普通的生病！
她是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在他们感情最深的时候，她怀了他的孩子！而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她一个人，默默地去医院，独自承受了手术的痛苦和心灵的创伤，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和工作！
林风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直地蹲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纸。纸页已经有些发黄，边角微微卷起，证明它被珍藏（或者说被隐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他的心脏。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般的回忆和联想。苏晓梅近两年来的种种变化，像散落的珠子，被这根残酷的线瞬间串联了起来：
她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笑容底下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忧郁。
她的情绪有时会莫名地低落，问她，她总说“没事，可能就是累了”。
在亲密时，她虽然依旧温柔回应，但有时会下意识地保护着小腹，或者在某些时刻，眼神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和疏离。
她比以前更怕冷，更注意保养身体。
她对他工作上的支持依旧毫无保留，但似乎少了一些曾经那种带着少女般憧憬的依赖，多了几分成熟甚至隐忍的坚强。
所有这些被林风忽略或归咎于“工作压力”、“年龄增长”的细节，此刻都有了最残酷、也最合理的解释——那次流产，对她身心的创伤，远比他想象的要深重得多！她一直在用强大的意志力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而他，这个本该是她最亲密依靠的人，却因为沉浸在新官上任的兴奋和忙碌中，对此浑然不觉，甚至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关怀和追问！
想起苏晓梅和表哥离婚，原来以为是苏晓梅不能怀孕，原来原因是表哥身体有问题导致多年未孕。林风曾听她流露过对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这个孩子，对她而言，意义何其重大！是她走出失败婚姻、开启新生活后，与所爱之人孕育的希望和结晶！而最终，她却不得不选择放弃……当时她做出这个决定时，该有多么痛苦、无助和挣扎？是因为觉得时机不成熟？怕影响他的前程？还是身体原因？
无论原因为何，她独自承担了所有。手术的痛苦，失去孩子的哀伤，以及后续可能存在的身体调养和心理恢复……这一切，她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所谓的“事业上升期”的喜悦里，对她细微的变化视而不见！
深深的自责、心痛、懊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是对自己的无能而愤怒），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胸口闷得发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前阵阵发黑。他几乎能想象出，苏晓梅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时的恐惧和绝望，术后身体虚弱却无人悉心照料的凄凉……
他维持着蹲姿，很久很久，一动不动。直到双腿发麻，传来刺痛的信号，他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颤抖着手，极其小心地、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将那张诊断书按照原来的折痕重新折好，又小心翼翼地塞回那个旧牛皮纸袋里，然后将散落的其他票据也整理好，一并放回柜子最深处，尽量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他扶着电视柜，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蹲踞而麻木刺痛，但他浑然不觉。他踉跄地走到沙发边，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木桩，重重地瘫坐下去。
之前打扫卫生的兴致早已荡然无存。抹布和水盆还扔在原地，但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去收拾。
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苏晓梅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的温柔，她的坚强，她的隐忍，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此刻，所有这些画面都蒙上了一层悲壮的色彩。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为什么她的笑容背后有时会藏着忧伤。那不是疏远，那是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留下的烙印，是一种无法言说、只能独自咀嚼的痛楚。
他以为自己了解她，爱护她，可现在才发现，他所谓的了解和爱护，是多么的肤浅和自以为是！他享受着她的温柔和付出，却连她承受的最沉重的伤痛都未曾察觉。
“晓梅……” 他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痛悔和心疼。
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晚上下班回来的苏晓梅。是该装作一无所知，继续维持表面的平静？还是该捅破这层窗户纸，向她忏悔，祈求原谅？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那道伤痕已经刻下，无法抹去。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沉重的真相，像一座突然压下的山，让他喘不过气，也让他对眼前的一切，有了全新的、沉痛的认识。
（第17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