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之后,我本以为自己能松一口气。
可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庆与笑声里时,我的心却被某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拉住。
那不是剑者的直觉。
而是我在乎的人独有的……情绪波动!
我看见司若寒离开的那一眼。
她没哭。
但她的眼里好像风很乱。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伤,比刀剑慢,却更深。
于是我追了出去。
我以为她会对我冷,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可我没想到的是:
她会怕误会。
怕我越界。
怕我陷入不该有的情感。
怕成为别人婚姻的阴影。
她怕得那么明显。
怕得像是宁可把心割掉,也不愿让我困扰。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以为她只是冷,原来她是一直孤独地站在边界外。
而我——我让她误会了。
让她以为我对她的“在意”是不清不楚的。
让她以为我会动摇。
让她以为我会成为那种……靠近谁都温柔的男人。
我不是。
我从来不是。
那抱住她的一瞬间,我被她吓到,也被自己吓到——
不是暧昧,不是心动。
而是:我不想看见她用那种眼神走。像是被全世界丢下的眼神。
但抱住她之后,我意识到一件更严重的事:
我这样,会伤她。
她不是那些会把含糊当浪漫的人。
她会为这种模糊……痛彻心扉。
所以我必须挽回她。
但挽回不是靠甜言蜜语。
而是靠——澄清我的立场,坚定我的选择,让她知道她的重要性,没有任何暧昧和不正当的成分。
于是——第二天,我做了一个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是的。
我要挽回司若寒,第一步就是——
不能让她背上任何“情感负担”。
我必须先和自己的妻子说清楚。
我走进房间,小洁正收拾婚礼上收到的祝福礼物。
她抬头看我,笑得温柔:
“怎么了?脸色那么沉。”
我深吸一口气。
“我想和你谈一件事。”
她停下,认真地看着我。
我告诉了她全部。
包括司若寒哭、我追出去、我抱住她——
但我也告诉她:“我不会爱上别人。那不是男女之情。那是我看见一个人孤单到让人心疼的样子。”
小洁静静听着。没有惊讶,没有生气,也没有吃醋。
她只是低下头,轻轻道:“她是若寒啊……一个从来不让人靠近的人。”
我心一震。
小洁抬起头,对我说了一句我永远会记得的话:
“你不需要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就躲避别人的痛楚。她值得你去安慰。但你要让她放心——你不会让任何人误会你的心。”
我点头。
她接着说:“去吧。把她的不安放回原处,让她继续当她自己。别让她因为你而低头。”
我看着小洁。
她不是脆弱的女子。
她是那个在无数战斗里与我并肩站着的伙伴。
我知道我娶的人,是一个胸怀宽广、心如柔水的人。
我也知道——
我现在可以放心地去找司若寒。
因为小洁给了我最大、最温柔的底气。
冷剑仙师父听完我的说明,只抛给我七个字:
“不要让若寒误会你。”
我知道他说的“误会”不是情感。
而是:若寒会以为自己不重要,以为没人能真正看见她,以为自己永远是被世界遗忘的那一个。
我向师父深深作揖。
“我会让她知道——她的位置清清楚楚,不需要猜。”
冷剑仙没再说什么,只挥手让我走。
我知道他放心了。
我在修炼塔外找到她。
她依旧站在风里,像一把静静插在雪地中的剑。
冷。
孤。
骄傲。
我走近。
她却低声说:“罗生,你不应该来。”
我摇头。无比坚定地说:“我必须来。”
她抬起眼,冷气像是剑锋一样扫过我:“你昨天那样……会被误会的。”
我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若寒,我来就是为了让你不要再误会。”
她愣住。
我继续:“我不会爱你,也不会让你爱我。我们之间没有男女情意。但——你对我来说,是不可以被忽视的人。”
她瞳孔震了一下。
我走近半步:“你是我愿意托付后背的人。是我认定的战友。是我想保护、也希望被你认可的同伴。”
她嘴唇轻轻颤了。
我又说:“我需要你,若寒。不是作为情人。而是作为……一辈子与我肩并肩、并列而行的那个人。”
司若寒闭上眼。
风吹起她的发丝。
她轻声问:“……那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我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你是我想一起赢下未来的人。”
我看见司若寒彻底僵住,不知道她那一刻在想些什么……
那一瞬间,我的心防在风里轻轻裂开。
不是因为爱情。
而是——我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多余的。
也不是被世界放弃的那一个。
罗生他没有越界。只是把一扇我从不敢推开的门,亲自打开。
罗生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跳是乱的。
但我仍然保持着冰冷的表情。
这不是装的。
是我从小被迫练出来的本能。
越在乎的人面前,我越不能让自己看起来狼狈。
然而他那些话……
一句一句像敲在剑鞘上的重锤,让我藏得再深的心绪都乱了。
尤其是那句——
“你对我来说,是不可以被忽视的人。”
我整个人仿佛被劈开了一道缝。
我不是不懂这句话的力量。
恰恰相反,我太懂了。
一个像罗生这样的人。
一个从未轻易给任何人承诺的人。
他说“你不可以被忽视”。
那就意味着——他是真的看见了我。
不是看见我的剑术、不是我在战阵上的天赋、不是“冰川天姬”这层外壳。
而是——看见了那个在家族阴影里孤独挣扎的我。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眼睛开始发红,于是我偏过头,压低声音:
“罗生,你不用对我负责。我……我很好。”
不,这是谎话。
我一点都不好。
但我已经习惯在快要掉进悬崖之前,先把自己往后拽。
他却偏偏不让我后撤。
他往前一步,语气坚定得像一柄插在大地里的剑:
“若寒,我不是在对你负责。我是——想让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我心口猛地一震。
空气像是被抽走了。
“你是我愿意托付后背的人。”
“是我想保护,也希望被你认可的同伴。”
“你是我想一起赢下未来的人。”
每一句都像是在一点点、温柔又毫不留情地拆掉我的武装。
我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我想问——
“为什么是我?”
“我有什么值得你说这些?”
“你明明结婚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意一个与你无关的冷剑修?”
但我最终问出的却只有一句:
“……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罗生看着我,那眼神沉稳得吓人。
“有。”他答得没有半点犹豫。“重要到——没有你,我不安心,很快就会死那种……”
我呼吸一下子乱了。
我从来不是容易动摇的人。
但我也从没有人这样对待我。
不是怜悯,不是绅士风度,不是自以为是的帮助。
而是——
他把我看成与他并列的人。
我努力让声音冷静,不让它发抖:
“……我以为,我和你,只会是远远的同伴。”
罗生摇头。
“是并肩。不是远远。”
我的喉咙酸得难受。
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和谁“并肩”。
我习惯独自站在雪里。
习惯一个人扛着剑。
习惯不被期待,不被需要。
但现在——有人告诉我,我是被选出来的。
不是因为血脉,不是因为天赋,不是因为责任。
而是——因为他愿意。
我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冷风。
当我再抬起头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不再颤。
“罗生。”
他看向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接受你所说的位置。”
罗生怔住。
我继续道:“但我也要你明白:我会站在你身边。不是因为你拉我,而是因为——我自己愿意站在那里。”
风吹过我耳畔,我忽然觉得从小压在我肩上的某种重量轻了些。
那些“家族耻辱”“女子无用”“你不该出生”的声音,在这一刻——彻彻底底被压在雪底下。
我直起背,第一次用真正平视的角度看向罗生。
“既然你选择把我放在你旁边——”
我的声音变得冷冽而坚定:
“那今后的战场,你别想甩开我。”
罗生笑了。
那笑容太明亮,太坦荡,让人不自觉地相信。
“好。”他说,“今后我们一起走。”
我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第一次……我从无边无际的冰川之中那个小小的窟窿里抬起了头。
不是为了谁。
而是因为有人告诉我——我不必再低着头走路……
我以为回到龙侠客团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我以为我能把那一瞬的心动、心痛、心乱,全都藏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我以为罗生会继续若无其事,而我也能装作冷淡自如。
——我错了。
当我踏进宿舍大厅时,众人的喧闹声轰然而起。
“若寒!你去哪儿了?我们正找你呢!”
小洁又是第一个冲上来抱住我,温暖又亲密,她是真的毫无芥蒂。
我回应她的拥抱,但余光还是落在了罗生身上。
他站在人群边缘,神情……有点局促。
那不是战场上面对魔王时的笃定,也不是指挥全队时的沉稳。
那是一种——像担心我会避开他、又不敢太靠近的…小心翼翼。
我看不懂,也不敢多看。
于是我装作自然地转开目光。
可当众人纷纷围着我问东问西时,我却不断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我背后轻轻落着。
不逼迫、不炽热,却一直在。
那种感觉,让我呼吸微微乱了一拍。
第二天的集训课,照旧是战阵导师杜陵川的地狱式操练。
“罗生!司若寒!你俩负责队形前锋与侧翼联动!快点!”
听到“罗生”三字的瞬间,我的肩膀微微一紧。
避不开。
我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保持一个恰好的距离。
“……早。”
罗生的声音轻得不合他平时的性格。
我点头:“早。”
我们看似平静,只是言语克制——
但身体比大脑诚实得多。
他的脚步刻意放慢一点来贴合我。
我的剑势也下意识和他保持同频。
我们两人的联动竟比以往都更顺畅。
杜陵川愣了一下,嘟囔道:“你俩怎么突然默契得像练了十年似的?”
我心里猛地一跳。
罗生低声道:“……抱歉,让你为难了。”
我不敢回头,只轻轻说:
“你没让谁为难。是我……在整理自己的心。”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罗生明显怔住,呼吸都乱了。
训练继续,但我们之间的氛围变得细腻又微妙——
不是靠近,也不是疏离。
像在寻找一个新的平衡点。
中午吃饭时,小杜子坐在我旁边,悄悄戳我胳膊。
“若寒,你和老大……是不是发生点什么了?”
我差点呛到汤。
“没有!”
“那他怎么一直看你?”小杜子嘀咕,“眼神温柔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正要反驳,小洁忽然凑过来:
“我觉得很好啊。”她笑着,把一块嫩肉夹进我碗里,“你们俩信任感那么强,又并肩那么久…你愿意幸不幸福,不是别人说了算。”
她说得轻松,却没有一丝嫉妒。
那一刻,我反而更心酸。
训练结束后,我习惯性地去后山的木栈道吹风。
没想到罗生会追来。
比起上次,他脚步不再急促,而是沉稳、克制、像在给我留空间。
我们并肩坐下,沉默了一会儿。
风很凉,他的声音却很温:
“如果你想慢一点,我等你。”
我心跳猛地一顿。
我盯着远处的云,不敢看他。
“我不是要让你等。我只是……怕自己再乱下去。”
罗生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声音里,有压抑、有无奈,还有一种我以前从未在他身上听到的脆弱。
“那你乱的时候……”
他顿了两秒,像鼓起巨大勇气,
“能不能也让我在你身边?”
我闭上眼。
胸口像被什么柔软又沉重的东西击中。
不是情话。
不是暧昧。
是一个男人,小心而笃定地,试图重新走进我心里的方式。
我抬起头,看向他。
“……那你也别离我太远。”
罗生笑了。
那笑不是战场上那种冷锐的,是很安静、很少年、很真实的笑。
微微红了耳尖。
回到团队时,我们依然保持着“正常”的距离。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任何暧昧举动。
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我们的节奏、呼吸、眼神,都开始慢慢重新对上了。
像两把重新调弦的琴,音色不同了,却更合拍、更稳、更锋锐。
我知道,这一次不是回到从前。
是开始走向一个新的地方。
而我……不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