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醉仙楼的卧房内,红烛早已燃尽,只余下淡淡的青烟,与窗外渗入的月光交织在一起。
红拂女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她像一只收起了所有利爪的猎豹,蜷缩在杨辰的臂弯里,呼吸平稳而绵长。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英气与倔强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全然的安宁与满足。
杨辰却毫无睡意。
他静静地躺着,一只手揽着怀中温热的玉体,另一只手枕在脑后,双眼望着漆黑的帐顶,但他的“视野”,却早已穿透了这间屋子,覆盖了整座太原城。
就在刚才,红拂女那磅礴的赤色气运,如同决堤的江河,尽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那不仅仅是冰冷的系统数字的增加,而是一种真实不虚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力量加持。
如果说,之前的国运让他感觉自己是牌桌上一个手气不错的赌徒,那么现在,他感觉自己变成了发牌的荷官。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城市的气运流转。府衙的官气,市井的财气,军营的煞气,甚至于街头巷尾百姓家中的烟火气,都像一缕缕不同颜色的丝线,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幅庞大而复杂的画卷。他甚至能隐约分辨出,哪些丝线坚韧而明亮,代表着顺遂与兴旺;哪些丝线黯淡而纤弱,预示着困顿与衰败。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又无比真实。
这便是国运加身带来的“感知”提升。他不再是单纯地通过眼睛和耳朵去认识这个世界,而是用一种更高维度的视角,去俯瞰众生。
而“夜奔”天赋的获得,则将这种感知,具象化到了极致。
他缓缓闭上眼睛。
整个世界,在他的脑海中,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构建。
他能“听”到。
东城墙上,换防的士兵压低声音抱怨着夜里的寒风。
南城门下,一只野狗正在翻检着白日里剩下的垃圾,发出的细碎声响。
西市的一间铁匠铺里,学徒睡梦中的鼾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共鸣。
北面府衙的地牢深处,某个贪官绝望的啜泣,微弱得如同蚊蚋。
他能“闻”到。
醉仙楼后厨飘来的残余的酒糟味。
城中某个大户人家后院里,夜来香在悄然绽放的芬芳。
护城河里,水草与淤泥混合的、带着湿气的土腥味。
他甚至能“感觉”到,风穿过长街时带起的微尘,夜露凝结在屋檐瓦片上的冰凉,以及……潜伏在暗影中的窥探。
就在距离醉仙楼两条街外的一处民房屋顶,两个黑影如雕塑般趴伏着,正一动不动地监视着这里。他们的呼吸压抑到了极限,心跳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
在杨辰的感知中,那两颗加速跳动的心脏,就像黑夜里的两盏烛火,清晰无比。
李渊的探子?还是杨玄感不甘心留下的眼线?
不重要了。
杨辰的嘴角,无声地勾起。
在获得了“夜奔”天赋的他面前,任何潜伏与窥探,都成了孩童般可笑的把戏。从今往后,他治下的疆域,再无秘密可言。
怀中的人儿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轻轻嘤咛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些,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位置。
杨辰低下头,看着她沉睡的容颜。
这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这是一份行走的国运,一个顶级的斥候统领,一张覆盖天下的情报网的雏形。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光洁的背脊,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滑腻。
这笔投资,实在是太值了。
……
第二天,天光微亮。
红拂女在一阵细微的悉索声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杨辰正在穿戴衣物的背影。他的身材挺拔而匀称,肌肉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月白色的中衣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宽肩窄腰,气质卓然。
晨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透进来,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红拂女一时间有些看痴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杨辰转过身来,对上了她那双还有些惺忪的凤目。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清晨时特有的微哑,却格外动听。
红拂女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昨夜那些疯狂而羞人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她下意识地拉起锦被,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慌乱地看着他。
那副模样,哪还有半分昨日那个执剑而立、英姿飒爽的侠女风范,分明就是一只受惊的小猫。
杨辰看得好笑,缓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怎么,昨晚还敢说出那般大胆的话,今天倒害羞起来了?”他伸手,捏了捏她因为紧张而鼓起的脸颊。
“我……”红拂女语塞,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的自己,像是中了蛊一样,将一辈子的勇气都用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昨晚的风景,确实很美。”杨辰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我见过,最美的一处。”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让红拂女的身子瞬间就软了。她将头埋进被子里,发出一声细若蚊吟的抗议。
看着她这副鸵鸟模样,杨-辰哈哈一笑,不再逗她,站起身来。
“好了,不闹了。该办正事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
红拂女从被子里探出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杨辰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柄属于她的长剑,手指在冰冷的剑身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你的天赋,是‘夜奔’。”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地说道。
红拂女猛地一怔,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大的秘密,是她能在杨素府那种地方来去自如的最大依仗。
他……他怎么会知道?
“你天生就适合行走于黑暗之中,是最好的斥候,也是最致命的刺客。”杨-辰缓缓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他将长剑递还给她。
“从今天起,我要你,为我建立一支全新的队伍。”
“我不给它番号,也不给它名分。它将是定国军的影子,是我的眼睛,也是我的獠牙。它将遍布天下,渗透进每一座城池,每一个诸侯的府邸,甚至每一个军营的角落。”
杨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我要知道李世民每天在想什么,要知道窦建德今晚吃了什么菜,要知道萧铣的哪个部下又在暗中与人勾结。”
“我要这天下,在我面前,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他看着红拂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支队伍,就叫‘红颜’。”
“而你,就是‘红颜’的第一个主人。”
红拂女怔怔地看着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终于明白,他给她的,不是圈养在后宅的宠爱,而是一片更广阔、更惊心动魄的战场。他不仅要了她的身子,更要将她的灵魂,她的才华,她的一切,都彻底融入到他那争霸天下的宏图伟业之中。
这才是她想要的!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归宿!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兴奋,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
“我会让罗成拨给你一百名最精锐的玄甲军老兵作为骨干。”杨辰早已成竹在胸,“太原城内,那些杨玄感和李渊留下的探子,就是你最好的练兵石。钱粮、兵器、身份文书,府库里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支取。”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三个月。”他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将‘红颜’的网,铺满整个并州和关中。我要让李渊父子,在我的地图上,变成透明的人。”
“能做到吗?”他回过头,目光灼灼。
红拂女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下床。她甚至顾不上去穿戴外衣,就这么赤着双足,走到杨辰面前,单膝跪地。
“君之所愿,妾之所向!”
她抬起头,那双美丽的凤目之中,燃烧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的火焰。
“万死不辞!”
杨辰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将她扶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罗成那冰冷而又恭敬的声音。
“主公,李帅已在府衙外等候,说是有要事禀报。”
杨辰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知道,李靖这么早来,绝不是为了请安。
看来,自己昨晚丢给他的那个“三个月练兵五万”的难题,这位新任的兵马大元帅,已经有答案了。
亦或者,是有了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