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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县.古城的历史 116 修养

静室内的气氛因高杰的短暂苏醒而稍稍活络,但那沉重的底色并未改变。司晓燕心满意足地吃完又一盘点心,拍拍手,似乎准备再次溜走。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静室角落,准备寻找下一个离开的窗口或者缝隙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她的视线,越过了我们,牢牢钉在了静室最阴影的角落里——那里,杨靥庞大的身躯正如同沉睡的黑色山峦般蜷缩着。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高杰和影子母亲身上,加之它过于安静,几乎被忽略了。

此刻,在相对明亮的静室内,那些粗糙的缝合痕迹、不同尸体拼接造成的诡异扭曲弧度、以及顶端崔三那颗低垂着、双目泛着死寂微光的头颅,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司晓燕嘴里的点心渣子差点喷出来。

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杨靥,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等等!这、这丑东西怎么也在这里?!刚才光顾着扛傻大个没注意!苏小子!你这白鹤堂怎么回事?!又是收留半死不活的,又是藏这种污秽邪门的玩意儿?!这是清净之地还是乱葬岗啊?!这东西煞气冲天,怨念缠身,放在这里也不怕坏了风水,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她小脸皱成一团,满脸的嫌弃和厌恶,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甚至还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虽然杨靥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味。

这番毫不客气的指责让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一直沉默守在母亲床前的影子眉头狠狠一拧,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握着母亲的手更紧了些。

而张欣儿的反应则最为激烈。

她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她挣脱开杨仇孤的搀扶,上前两步,尽管身形单薄,却异常坚定地挡在了杨靥巨大的身躯前,直面司晓燕。

“司姑娘!请你……请你不要再这样说它!”张欣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强硬,“杨靥它不是污秽!它不是怪物!”

她的眼神中没有了以往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母兽护崽般的执拗和心疼。

“它是由无数破碎的生命强行糅合而成,这非它所愿!它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混乱!但是……但是它很听话,它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张欣儿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努力忍着,“仇孤哥和它血脉相连,能感受到它的痛苦和挣扎!我也……我也能稍微感觉到一点!它不是没有意识的杀戮工具!它只是……只是一个找不到归处的、可怜的孩子!”

她说着,竟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杨靥那冰冷、僵硬、布满缝合痕迹的躯干,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那画面极其诡异,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和温情。

杨仇孤也上前一步,与张欣儿并肩站立,他粗糙的大手重重按在杨靥的肢体上,眼神凶狠地瞪着司晓燕,瓮声瓮气地道:“它救过我们的命,不止一次!谁再说它是怪物,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司晓燕被两人这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尤其是张欣儿那番“可怜的孩子”的言论,让她脸上的嫌弃僵住了,变成了某种错愕和难以置信。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张欣儿,又看看那庞大狰狞的杨靥,再看看一脸护犊子的杨仇孤,小嘴张了张,似乎想反驳,却又一时找不到词。

她最终只是撇了撇嘴,把到嘴边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悻悻然地嘀咕道:“……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居然把这玩意儿当孩子……审美扭曲,心智也不正常……”

但她终究没再像之前那样大声呵斥和驱赶,只是抱着手臂,离杨靥那个角落又远了几步,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但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往那边瞟,带着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勾起的古怪兴趣。

苏老爷子看着这一幕,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圆场道:“司姑娘,万物有灵,存在即有其理。这……杨靥,虽形态异于常伦,但确如张姑娘所言,并非毫无理智的凶物。它既暂居我白鹤堂,只要不生事端,老夫便容它一席之地。”

司晓燕哼了一声,没再接话,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脸上那“你们都有病”的表情依旧明显。

这场因杨靥而起的短暂风波就此平息,但司晓燕看向张欣儿和杨仇孤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和好奇,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稀罕的品种。

静室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众人各自的思绪流淌。

司晓燕似乎也觉得留在这里有些无趣,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嘟囔了一句:“行了行了,没意思,一堆伤兵病号加一个丑八怪……本姑娘走了,还得去找点好吃的补偿一下受到惊吓的心灵。”

说完,她身形一晃,再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溜了出去,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中。

她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每次都留下一堆烂摊子和目瞪口呆的我们。

但这一次,她离开后,静室里的众人,尤其是张欣儿和杨仇孤,看着角落里的杨靥,眼神却更加复杂,也更加坚定。

或许,在司晓燕看来荒谬不堪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却是黑暗中必须紧紧抓住的、不容玷污的羁绊。

司晓燕离去后,静室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方才那番关于杨靥的激烈争辩,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思量。

张欣儿依旧站在杨靥身前,单薄的背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微微喘息着,方才的情绪激动消耗了她不少气力。杨仇孤默默上前,再次扶住她,看向杨靥的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责任,还有一种近乎同病相怜的沉重。

苏老爷子轻叹一声,目光在杨靥那庞大的身躯上停留片刻,缓缓道:“万物有灵,形态各异。执念深重者,化而为厉;心有不甘者,凝而为煞。此物……虽非天生地养,乃人力强为,集无数残念怨气于一身,然观其形态,煞气虽重,却无暴戾躁动之意,反而有种……沉郁的死寂。张姑娘所言,或许并非全无道理。”

他这番话,算是为这场风波定了性,也间接认可了杨靥暂时留在此地的资格。

影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他沉默地看着角落里的杨靥,又看了看护在它身前的张欣儿和杨仇孤,那双死寂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或许,在杨靥身上,他也看到了某种被强行扭曲、挣扎求存的影子。

韩策言低声对马琳道:“欣儿姐他们……好像真的把杨靥当成了家人……”

马琳默默点头,眼神中也少了几分以往对杨靥的纯粹恐惧,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我走到张欣儿身边,低声道:“欣儿,先去休息吧,你也需要恢复。这里……有我们。”

张欣儿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沉默的杨靥,轻轻点了点头,在杨仇孤的搀扶下,慢慢走回旁边的椅子坐下,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个角落。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高杰忽然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苏老爷子连忙上前查看,搭脉片刻后,眉头微舒:“无妨,是药力化开,生机流转冲击断骨伤处的正常反应。疼痛难免,但于恢复有益。”

他取出司晓燕留下的那个小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丹药,小心地用温水化开,示意韩策言帮忙,一点点给高杰喂服下去。

丹药效果奇佳,高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更为平稳悠长,再次沉沉睡去,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一丝。

这神奇的一幕冲淡了方才的尴尬,也让众人对司晓燕那匪夷所思的手段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这位司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韩策言忍不住低声惊叹。

无人能答。

夜色渐深,清远带着弟子送来晚膳和熬好的汤药。膳食清淡,但营养充足。汤药则是苏老爷子特意为众人调配的,用于疗伤固本。

影子小心地给昏迷的母亲喂了些流质的药膳。张欣儿和杨仇孤也简单用了些食物。我和韩策言、马琳围坐在高杰榻边,轮流看护,也趁机疗伤休息。

静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一个昏迷的壮汉,一位气息奄奄的老妇人,以及角落那座沉默的、被视为“孩子”的尸山。

仇恨并未消散,危机依旧四伏,何震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在此刻,在这方暂时安全的静室里,一种奇异的、基于共同经历和相互支撑的凝聚力,正在悄然滋生。

我们不再是最初各自为战的松散联盟。影子因为母亲和高杰的幸存,与我们多了难以割舍的纠葛;张欣儿和杨仇孤对杨靥的维护,也让他们更加紧密地融入这个集体;甚至连那位来历不明、脾气古怪的司晓燕,也因她救下高杰的恩情和神秘手段,成为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变量。

复仇之路依然血腥而艰难,但并肩同行的人,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也……更坚定了。

窗外,月色清冷,万籁俱寂。白鹤堂如同暴风眼中唯一平静的孤岛。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何震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风暴,只会更加猛烈。

我们需要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尽快恢复,变得更强。

我握了握依旧有些无力的拳头,目光扫过静室内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休息,然后,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