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巍的行动效率高得惊人。几乎在我离开县衙后院的第二天,南关县便传开了黑牙帮帮主李阳因中毒过深、不治身亡的消息。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连我“尸体”被草草掩埋的地点都编了出来。王海巍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派官差去“查验”了一番,最后以“江湖仇杀,无从查起”结了案。
这出戏演得十足逼真。盘蛇门的气焰果然更加嚣张,开始大肆接收黑牙帮遗留的地盘和生意,俨然以南关县地下新主自居。罗刹似乎也相信了我这个心腹大患已除,警戒放松了不少。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黑牙帮残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树倒猢狲散,彻底瓦解。老豹的伤势据说因此恶化,被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兄弟秘密转移,不知所踪。
这一切,都通过刘磊,传到了我藏身的地方——县衙后院一间极为隐蔽的密室。这里由王海巍的心腹把守,药物、食物一应俱全,是养伤和谋划的绝佳所在。
王海巍给的缓解之药效果显着,我肩头的青黑色渐渐褪去,体内的剧痛基本消失,虽然元气远未恢复,左臂依旧使不上大力气,但至少行动无碍,头脑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我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等待着复仇的时刻。
“少爷,这是盘蛇门近日的人员调动和据点分布。”刘磊将一张细密的草图放在我面前,上面标注着盘蛇门几个重要的仓库、赌档以及罗刹常去的几处宅院。“另外,按照您的意思,关于盘蛇门与北边‘有牵连’、手中有‘要命账本’的风声,也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放出去了。目前还没什么动静,但水已经搅浑了。”
我仔细看着草图,心中默默盘算。盘蛇门扩张太快,人手分散,这正是其弱点。罗刹本人行踪诡秘,直接刺杀难度极大,但若能断其爪牙,毁其财源,逼他自乱阵脚,机会自然会出现。
“何源有消息吗?”我放下草图,问道。这是我目前最担心的事之一。
刘磊摇摇头:“何爷行踪很隐蔽,我们的人也没找到。不过据下面眼线报告,盘蛇门最近抓人的名单里没有他,应该还是安全的。”
我稍稍安心。何源机灵,速度又快,只要不主动撞到盘蛇门枪口上,自保应该无虞。
“豹哥那边呢?”
“豹哥被几个老兄弟藏在城西一家棺材铺的后院,有郎中悄悄诊治,性命无碍,但需要长时间静养。”
还好,老豹还活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我手头可用的牌很少。明面上,我是个“死人”。暗地里,只有刘磊这条线和王海巍有限的、带有苛刻条件的支持。要扳倒盘蛇门,不能力敌,只能智取,必须借助外力,或者……制造外力。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张草图上,最终停在了一个标注为“丙字库”的地方。这是盘蛇门一个重要仓库,存放着大量走私来的绸缎、药材和私盐,守备相对外围据点要森严,但并非核心重地。
“刘磊,能搞到火油吗?少量即可,要容易点燃,不易被察觉的。”我问道。
刘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头:“可以,衙门的库房里就有备用的猛火油,我可以弄一点出来。”
“好。”我指着“丙字库”,“今晚,你想办法,把火油悄无声息地洒在丙字库背面的通风口和柴堆附近。不要点火,洒完就撤,绝对不要被人发现。”
刘磊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是,少爷。”
我又沉吟片刻,对刘磊低声吩咐了另一件事。刘磊听罢,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恢复平静,重重点头:“我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夜幕降临,南关县渐渐沉寂下来。我换上一身刘磊找来的夜行衣,虽然身体依旧有些发虚,但复仇的意志支撑着我。我如同幽灵般溜出密室,凭借记忆中对南关县地形的熟悉,避开巡更的官差和盘蛇门的暗哨,向着城西方向潜行。
我的目标,不是丙字库,而是棺材铺。我要去见老豹。我需要一个了解盘蛇门、并且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帮我执行下一步计划。同时,我也必须确认老豹的状况。
棺材铺后院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孤灯如豆。我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摸到亮灯的厢房窗外,轻轻叩响了窗棂。
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警惕的低喝:“谁?!
“豹哥,是我。”我压低声音。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传来一阵窸窣声和压抑的激动喘息。房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老豹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露了出来,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帮……帮主?!你……你没死?!”他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我闪身进屋,迅速关好门。“我没死,但现在是‘死人’。”我简要将与王海巍的交易和计划说了一遍。
老豹听完,激动得浑身发抖:“好!好!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盘蛇门那帮杂碎!老子跟他们拼了!”
我按住他:“豹哥,你现在需要养伤。但我需要你帮我联系几个绝对靠得住的老兄弟,要嘴巴严,手脚利落的。”
“帮主你说!只要我老豹还有一口气在!”老豹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出了我的计划。老豹越听眼睛越亮,最后重重一拍床板(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妙啊!帮主!这招够绝!你放心,人我来找!保证不出岔子!”
离开棺材铺时,已是后半夜。我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返回县衙密室。丙字库的火油已经洒下,诱饵已经布好。接下来,就是等待鱼儿咬钩,以及执行那关键的一步了。
盘蛇门,罗刹,你们以为胜利在望了吗?好戏,才刚刚开场。南关县的夜,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