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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了一眼死寂的祭坛,那巨大的石碑,深不见底的坑洞,

还有守墓人蜷缩的枯槁身体,一股浓烈的悲伤和寒意涌上心头。

缝隙很窄,仅容一人佝偻通过。

里面漆黑一片,阴冷潮湿的风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正是守墓人所说的“黄泉”支流的气味。

李玄胤背着傩婆,率先挤了进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陈斌架着张清明,几乎是把他塞进缝隙里。

冰冷的石壁摩擦着张清明断臂处翻卷的皮肉,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闷哼出声。

“忍着点老张!出去了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陈斌嘴里念叨着,自己也挤了进去,用肩膀和后背死死顶着张清明,防止他滑倒。

林薇薇紧随其后。

缝隙又长又曲折,脚下湿滑,布满了滑腻的苔藓。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哗哗的水声,空气里的腐朽水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微弱的光线从前方透入。一个不大的地下河湾出现在眼前。

河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石油,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散发着刺骨的阴寒。

河边是滑腻的黑色卵石滩。这就是守墓人口中的“黄泉”支流。

河边,竟歪歪斜斜地系着一条破烂不堪的小木船,

船身布满霉斑和青苔,像是随时会散架。

“上船。”李玄胤言简意赅,将背上的傩婆小心地安置在船中,自己则站在船头,解开了系船的烂绳子。

陈斌小心翼翼地把几乎虚脱的张清明扶上船,让他靠着船舷坐下。

林薇薇也战战兢兢地上了船,缩在另一边。

小小的破船,载着五人(加一个昏迷的傩婆),吃水线瞬间下沉不少,河水几乎要漫过低矮的船舷。

粘稠漆黑的河水触碰到船身,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一股白烟冒起。

“操!这水真他妈在‘吃’木头!”

陈斌看得心惊肉跳。

李玄胤没说话,拿起船上唯一一根朽烂的船篙,在岸边一点。

小船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卵石滩,滑入了漆黑如墨、死寂无声的河水中。

船身一入水,那股刺骨的阴寒瞬间加剧,仿佛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骨髓!

粘稠的河水无声地包裹着小船,缓缓向前流动。

没有风,没有浪,只有绝对的死寂和黑暗。

手电光柱射入黑水,如同被吞噬,照不出半尺深。

张清明靠在冰冷的船舷上,右臂的剧痛在阴寒的侵蚀下似乎麻木了些,

但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条新生的手臂,粉白的皮肤上布满焦黑的裂口和血痂,

皮下的青金色脉络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像即将熄灭的余烬。

守墓人临死前的话在耳边回荡——

“债主的胳膊”、“祖脉的残渣”、“龙君的怨毒”

……还有那个虚无缥缈的“巫傩祖地”和“洗骨潭”。

这条胳膊,到底是福是祸?

小船无声地滑行在粘稠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浓稠的黑暗深处,隐约出现了两个岔口。

两条同样漆黑死寂的水道,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延伸向未知的深渊。

水流在这里变得稍显湍急,推着小船缓缓靠近岔口。

李玄胤立在船头,昏暗中看不清表情。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右边那条稍显宽阔的水道。

“右边。”

他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顺此水,漂一日夜,可出阴山地界,入黄河古道。

水流凶险,但有生机。”

他又指向左边那条更狭窄、弯折如蛇肠的水道。

“左边,”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张清明那条缠着破布、兀自渗血的右臂,

“水缓,但曲折难行。

守墓人说的‘巫傩祖地’,若有踪迹,或许在此水尽头深山中。

但……”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左边,九死一生,只为一条渺茫的“洗骨”之路。

小船在岔口打着旋,粘稠的黑水拍打着腐朽的船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靠在船舷、脸色惨白、闭目喘息的张清明。

陈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看左边幽深曲折如同地狱肠道的水道,又看看右边稍显“宽阔”却同样死寂的出路,

最后目光落在张清明那条惨不忍睹的胳膊上,瓮声瓮气地问:

“老张,怎么说?

右边,出去找大夫,你这胳膊

……兴许还能保住半条命。

左边……”

他咽了口唾沫,

“那老棺材瓤子的话,能信几分?

别他妈洗骨潭没找到,先把命洗没了!”

张清明缓缓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瞳在昏暗中异常明亮。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用还能动的左手,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

抓住了自己那条新生的、如同烧红烙铁般剧痛的右臂手腕。

皮肉下,那沉寂的青金色脉络,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沉甸甸的、混杂着大地脉动与亘古怨毒的气息,顺着指尖传来,冰冷而真实。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李玄胤清瘦的背影,越过漆黑如墨的河水,

死死钉在了左边那条狭窄、幽深、仿佛通往地狱尽头的弯折水道。

左手指尖猛地收紧,几乎要掐进新生的皮肉里。

“管他娘的洗不洗得掉……”

他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水道上响起,带着一种斩断后路的狠劲,

“这条‘债主’胳膊长在老子身上,就不是它说了算!”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左手指向左边那条幽暗曲折如同巨蟒肠道的水道,声音斩钉截铁:

“走左边!”

粘稠如墨的黑水无声地包裹着破烂小船,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朽木缝隙钻入骨髓。

船身吃水极深,污浊的水面几乎与低矮的船舷齐平,

每一次微小的晃动都让人心惊肉跳,生怕这腐朽的棺材板下一刻就会解体。

“嘶…这鬼水…真他娘的凉透心扉!”

陈斌抱着胳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脸色冻得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