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的针头还插在胳膊上,我拔掉它,把空管扔在桌上。药液开始起效,右臂的麻木感没有退,但心跳慢慢稳了下来。赵明躺在医疗舱里,胸口微微起伏,脖子上的疤痕不再渗液体,颜色却更深了。苏晴站在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刚才那段波形数据。
“脑波和晶体频率完全匹配。”她说,“不是巧合。”
我没有回答。左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走到主控台前,打开分析界面。屏幕上是七段式脉冲图,间隔精确到毫秒。我把这组数据拖进比对模块,同时加载从灰点实验室带回来的晶体能量频谱。进度条走完,结果跳出来:相似度98.7%。
同源。
这个结论让我停顿了一下。零域的能力一直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和一块矿物的能量结构一致?除非……它不是外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的某种基础。
我转向赵明。
他已经醒了,眼睛睁开,盯着天花板。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我。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维度稳定器的残片。”
“稳定器?”
“用来固定空间锚点的装置。”他说,“黑日前,灰点在做实验,想打开通往高维的通道。他们用赵明的身体作为载体,激活核心系统。后来失败了,整个装置崩解,碎片散落地下。你们找到的那块,是主控单元的一部分。”
我回头看了眼密封容器里的晶体。蓝光还在缓慢闪烁,节奏和赵明的呼吸一致。
“为什么它会回应我的能力?”
赵明没立刻回答。他闭了会儿眼,像是在整理记忆。“因为……你的零域,不是你自己创造的。它是被唤醒的。那个奇点选择了你。”
“哪个奇点?”
“就在这个城市下面。”他说,“d7区,废弃地铁枢纽。那里本来是个地质断层交汇点,灰点在那里埋了稳定器主阵列。你在那里觉醒能力,不是偶然。”
我脑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d7区。那是我第一次使用零域的地方。那天我刚逃出废墟,被守夜人追到隧道尽头,精神力耗尽时,图纸突然自己成型了。一根支撑梁凭空出现,挡住了坍塌的顶板。
我一直以为那是绝境下的爆发。
现在看来,是某种东西回应了我。
我转身调出城市地下结构图,叠加热力分布模型。终端里还存着赵明意识空间里截取的最后一帧画面——全球能量网络图,时间标记为黑日事件当天t+07:43。我把这张图导入系统,尝试还原信号源位置。
红斑出现在本市中心区域,范围不大,但强度极高。我放大坐标,和地质图重叠。
正对着d7区。
“如果这是真的,”我说,“那这块晶体不只是残片,它是钥匙。”
赵明点点头:“只要你靠近奇点,就能激活它残留的功能。也许还能恢复部分系统。”
苏晴走过来:“但风险很大。刚才你进入他意识的时候,身体已经透支。再强行连接高能结构,可能会损伤神经系统。”
“我们没得选。”我说,“守夜人在找这个东西,灰点也在找。如果我们不先搞清楚它的作用,等他们动手,我们就只能被动防御。”
我走到密封容器前,伸手按在铅箔外层。
“我想试试。”
“怎么试?”苏晴问。
“不用零域构建实体。”我说,“我要用它去感知。”
我闭上眼,启动能力。
这一次,我不画图纸,也不设定结构参数。我把意识沉下去,像上次进入赵明记忆那样,但方向变了。我不是往人的脑子里走,而是顺着晶体的能量频率,向外延伸。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然后,一点震动传来。
不是声音,也不是触感,是一种存在感。就像站在高楼边缘,能感觉到下方的空间在拉你。我知道那是奇点的位置,在地下深处,静静地运转着。
我的感知沿着能量流推进,穿过岩层,绕过断裂带,一点点接近目标。
突然,主控台亮了。
我和赵明同时睁眼。
整个实验室的设备正在自动启动。冷却风扇转动,电源指示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全息投影仪升空,一道光柱投射到空中,展开一张三维地球模型。上面布满流动的光纹,代表能量分布。时间标注跳出来:黑日事件当日t+07:43。
和赵明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它自己启动了。”苏晴说。
我看着地图,手指划过屏幕,锁定本市区域。红斑清晰可见,位置准确指向d7区。我放大局部,发现周围还有几个次级节点,呈环形排列,像是某种阵列结构的残余。
“这不是自然现象。”我说,“是人工布置的。”
赵明坐起身,靠在医疗舱边沿:“稳定器本来就是阵列式设计。主节点负责锚定,副节点调节频率。你刚才的感知脉冲,可能触发了本地唤醒协议。”
“也就是说,”我盯着地图,“只要我能连上其中一个节点,就能知道整个系统的布局?”
“理论上可以。”他说,“但前提是你的频率匹配。”
我低头看自己的右手。皮肤下的蓝光还没有消退,血管里像是有电流在走。刚才那一波感知消耗不小,额头冒汗,手臂发抖。但我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当我靠近d7区的方向时,零域的反馈增强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我。
这不是单向使用能力。
是双向通信。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闭眼。
这次目标明确。我不再试探,直接以晶体频率为基准,重新校准零域输出模式。我把之前的承重结构图拆解,只留下最基础的能量传导路径,改成信号接收阵列。图纸在脑海中成型,随即释放。
一瞬间,感知被拉长。
不再是模糊的存在感,而是具体的坐标、深度、距离。三个副节点分布在地铁隧道的不同分支,其中最近的一个,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到两公里。
我能“看”到它。
就像城市规划图上的标点,清晰、准确、可测量。
我睁开眼,拿起笔,在控制台边缘的记录板上画出三处位置,标上编号。
“这里有设备。”我说,“还没坏。只要我们能进去,就能读取数据。”
苏晴看着我画的路线:“你是说,我们要去d7区?”
“不是现在。”我说,“先确认这些节点是否还在响应外部信号。如果它们能被激活,说明整个系统还有救。”
赵明盯着全息地图,忽然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着他。
“如果你能控制稳定器阵列,”他说,“你就不是建筑师了。你是这个城市的管理员。”
我没说话。
管理员这个词太重。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零域到底是谁给我的?是灰点的实验产物,还是别的什么?
我走到投影前,用手拨动视角,把红斑区域转到正中。灯光照在我脸上,影子投在墙上。那一刻,我眼角余光扫过墙面,看到我的轮廓边缘,浮现出细密的线条。
像建筑结构图的网格。
我抬手摸了摸太阳穴。
药效还在,身体仍虚。但思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我拿起终端,开始输入指令,准备对最近的副节点发送低频探测信号。只要收到回传,就能确认连接是否有效。
手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赵明突然抬手,按住了我的手腕。
“等等。”他说。
我停下。
他看着我,眼神很沉:“一旦信号发出,不只是我们能收到反馈。别人也可能察觉到。”
实验室安静下来。
全息地图悬浮在空中,红斑微弱闪烁。
我盯着屏幕,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