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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洪武:医圣朱橚 > 第80章 帝心似铁 隔空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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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紫禁城,武英殿。

秋日的肃杀之气似乎也侵入了这帝国的权力中枢。朱元璋面沉似水,御案之上,来自江淮各地的加急奏报已堆积如山。每一份奏报都仿佛带着扬州、镇江等地百姓的哀嚎与绝望,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扬州府十日毙命五千余!尸骸枕籍,焚化不及!” “镇江府药肆空空,郎中最甚者日诊百人,力竭而亡者已逾十数!” “流民冲击官仓,府兵弹压,伤亡甚众,疫情恐随流民扩散!” “漕运梗阻,商旅断绝,江南财赋重地几近瘫痪!”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如同毒针般刺穿着朱元璋的神经。他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御笔嗡嗡作响。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雷霆般的怒吼在殿中炸响,骇得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扑通跪倒一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下方垂手恭立的几位重臣亦是心头剧震,深深低下头去。

“太医院呢?!咱每年拨付那么多钱粮,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朱元璋赤红的目光猛地射向跪在丹陛之下、浑身筛糠般的太医院院使,“痘疫!又是痘疫!除了封城烧人,你们就拿不出一点实实在在的办法?!古籍呢?先人的智慧呢?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太医院院使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痘疫乃天行疠气,凶猛异常,非人力可抗……自先秦以来,便是如此啊陛下!臣等……臣等实在是竭尽全力了,所有方剂、针灸、艾灼之法皆已用尽,然……然收效甚微……此实乃天数,非战之罪啊陛下!”

“放屁!”朱元璋抓起一份奏折狠狠摔在地上,“什么狗屁天数!咱不信天数!咱只知道,咱的百姓在成片成片地死!咱的江山在动荡!咱要的是解决办法!实用的办法!不是你们这群酸儒在这里跟咱扯什么古今天数!”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但在这怒火之下,隐藏着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天花!这两个字如同梦魇,不仅缠绕着平民百姓,也同样高悬于皇城之上!他朱元璋是真龙天子,但真龙天子也怕这无声无息便能取人性命的恶疾!万一……万一这疫情真的传入宫中,波及标儿,波及后宫,甚至波及他自己……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种对未知疫病的恐惧,混合着对江山不稳的忧虑,最终化为了更加酷烈的命令。

“传咱的旨意!”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疫区各府州县,给咱封死了!敢有擅离者,格杀勿论!尸体,包括病死者睡过的铺盖、用过的碗筷,全部就地焚烧,深埋!一户有疫,左右邻舍皆需隔离,敢有隐瞒包庇者,连坐!” “给咱从京营调兵!弹压地方,维持秩序,但凡有趁乱闹事、散布谣言、冲击官仓者,以谋逆论处,立斩不赦!” “太医署所有人,给咱分批派往疫区!畏缩不前者,革职查办!告诉他们,救不回百姓,至少要给咱稳住局面,不能让恐慌蔓延到京畿!”

一连串铁血到近乎残忍的命令下达下去,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皇帝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滔天怒火和极致焦虑。

退朝后,朱元璋独自一人留在空旷而压抑的谨身殿内。殿内只余几盏长明灯跳跃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更显孤寂与沉重。他疲惫地揉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手指用力按压着眉心,试图驱散那几乎要炸裂开的头痛和心头的烦躁。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疫情蔓延,用最残酷的方式等待它自己过去?他朱元璋一生不信命,从一介布尸到开国帝王,他逆天改命了多少次?难道最终要败给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疠气”?

就在这绝望与不甘交织之时,一个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老五,朱橚。

那个一向“不务正业”、沉迷“杂学”的儿子。那个在黑石岭事件中隐隐展现出不凡手段和隐秘力量的儿子。那个……最近似乎格外“安分”,整天只知道种药编书的儿子。

他精研医药,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会不会……会不会真的鼓捣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但他随即强行将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猜忌。

就算老五真有什么想法,他为何不主动献上?是知道此法惊世骇俗,怕引来非议?还是……想待价而沽,等着咱去求他?或者,他鼓捣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见不得光,无法公之于众?

帝王的多疑心性再次占据了上风。他无法接受自己被儿子“拿捏”,更无法完全信任一个拥有隐秘力量、心思难以捉摸的儿子。

就在这时,谨身殿的侧门被轻轻推开,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份密报走了进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陛下,开封周王府今日之动向密报。”

朱元璋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份小小的纸卷上。他几乎是抢一般抓了过来,迅速展开。

密报上的字迹清晰而冰冷:“周王府今日采买清单异常:大量购入新鲜牛乳(远超日常用度)、特定几种清热凉血药材(量不大但种类集中)、以及数量可观的细棉布与烈酒。采购人员行事谨慎,分多次从不同商铺购入。另,王府后苑药圃区域守卫较平日增加一倍,严禁任何外人靠近,内有轻微烟熏味传出,疑似在进行某种药材炮制。”

牛乳!大量牛乳!又是牛! 还有那些药材、细棉布、烈酒…… 以及严密封锁的后苑!

这一切,与之前毛骧汇报的、周王府疑似秘密研制新药时的迹象何其相似!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结合江南爆发的天花疫情,这些异常的动向,瞬间在朱元璋的脑中碰撞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联想!

人痘接种法,古已有之,但风险极高,皇室绝不敢轻用。老五鬼鬼祟祟地折腾牛……难道……难道他琢磨的不是人痘,而是……牛痘?!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朱元璋的脑海,让他浑身一震!荒谬!匪夷所思!但……万一呢?!万一这看似荒谬的想法,真的有效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他。既有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本能渴望,又有对这想法本身荒诞不经的排斥,更有对朱橚隐匿不报、似乎待价而沽行为的极度恼怒和猜忌!

“父皇?”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太子朱标已悄然进入殿内,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和疲惫,显然是担心父皇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疫情之事,急也无用,还需从长计议,保重龙体要紧。”

朱元璋猛地回过神,迅速将手中的密报攥紧,脸上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只是眼神深处依旧波澜汹涌。他不能让标儿看出自己方才那片刻的动摇和……几乎可称得上是“期盼”的情绪。

“咱没事。”朱元璋摆摆手,声音略显沙哑,“疫情如火,岂能安寝?标儿,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这些事情,咱自有分寸。”

朱标看着父皇那明显憔悴却强打精神的模样,心中酸楚,还想再劝:“父皇……”

“去吧。”朱元璋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但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儿子关切的眼神。

朱标心中疑惑,却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行礼:“儿臣告退,请父皇务必保重。”

看着长子退出的背影,朱元璋的目光再次落到紧攥的密报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老五!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是在等咱开口求你吗?! 你是在用这江淮百万生灵的性命,用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作为你向咱展示能力、讨价还价的筹码吗?! 好深的心机!好大的胆子!

一股被胁迫、被冒犯的帝王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他朱元璋,绝不受任何人胁迫!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哪怕是为了救命!

但……那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却也在心底最深处顽固地存续着,折磨着他。

最终,极致的现实需求压倒了帝王的骄傲和猜疑。他不能拿国本去赌气。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走到书案前,提起那支沉重的御笔,蘸饱了朱砂,在一张特制的绢帛上,写下了一道简短而意蕴复杂的中旨。这道旨意,未经中书省,直接由内监发出。

旨意的内容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突兀和冰冷:

“闻尔精研医药,多有奇思。今江淮痘疫横行,民不聊生,朕心甚忧。尔若有防疫良策,无论成法偏方,可速具本奏来,不得隐瞒。若果真有效,朕不吝封赏。若敢以虚妄之术欺君罔上,定严惩不贷!”

写罢,他扔下笔,看着那仿佛蕴含着无尽压力的寥寥数语,眼神幽深如寒潭。

老五,咱把话摆在这里了。台阶给你了,铡刀也给你备好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 是功臣还是罪臣,你自己来选!

这场父子之间,隔着千里之遥,却关乎无数性命、也交织着权力猜忌与人性挣扎的无声博弈,随着这道六百里加急发出的中旨,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八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