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海眼的深处,银蓝色的星泪海水像是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翻涌成沸腾的巨浪。每一滴溅起的浪花都裹着细碎的星辰虚影,那是破碎的星辰记忆,在光影中一闪而逝,发出如玻璃碎裂般的细微脆响。海底的沙砾在星力震荡中悬浮,层层叠叠的星髓沙岩褪去,一座由星髓青铜铸就的巨大井口缓缓浮现——那是星渊之井的实体。
井口的青铜壁上刻满了扭曲的太古星纹,纹路中流淌着淡金色的星力,却被黑红色的寂灭星瘴如同蛛网般缠绕。星瘴的触须死死扒着青铜壁,不断向井内渗透,所过之处,星纹的光芒便黯淡一分。井内的虚空中,一块丈许高的石碑悬浮着,碑身呈赤金色,表面的碑文如活物般蠕动,偶尔有血泪状的液珠从碑文缝隙中滴落,坠入下方的星泪海水中,激起一圈圈红色的涟漪——那是初代星渊之子的悔悟碑。
井底传来沉闷的锁链崩裂声,“哐当——哐当——”的巨响透过海水传来,像是有某种被封印了万古的古老存在,正拼命挣脱束缚。海眼上空的星渊之井虚影与下方的实体产生了强烈的共振,翡翠色的灵雾从坠星峡谷的方向飘来,与银蓝色的星泪海水交织,在半空拧成一道扭曲的虹光。虹光中不时闪过破碎的时空碎片,能看到星界的幽紫天幕,也能看到太虚剑宗葬剑渊的断壁残垣。
江逾白站在星渊之井的井口边缘,右脚的靴底已经没入了及膝的星泪海水。他的右瞳星渊竖瞳死死盯着海底翻涌的黑暗,左手掐着法诀,无数银色的星砂从他袖中飞出,在身周凝聚成一道旋转的星墙——那是上古星砂战阵·银河绞杀的起手式。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右臂上的星髓青铜纹路从手腕到肩头裂开了数道血口,金色的血液一滴滴落入星泪海水中,与银蓝色的海水交融,竟让周围被寂灭星瘴污染的星泪短暂恢复了纯净,发出淡淡的白光。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突然从海底传来,海水如同被炸开的银蓝色烟花,一道庞大的黑影冲破海面,带起数十丈高的巨浪。那是被寂灭腐蚀的星渊守护兽“溟”,它的身形如同覆满银鳞的巨鲲,脊背却突兀地增生出一片片棱角狰狞的寂灭黑晶,黑晶中流淌着粘稠的黑红色星瘴。它的双眼燃烧着熊熊的混沌黑火,目光扫过江逾白时,带着浓烈的杀意与疯狂。
溟兽张开巨口,一股黑红色的星瘴毒雾喷涌而出,毒雾落在星泪海水中,瞬间腐蚀出无数旋转的黑色旋涡。旋涡的吸力极强,周围的星髓沙岩被卷入其中,瞬间便被绞成齑粉。江逾白心中一凛,脚下施展出星痕步,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银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雾的侵蚀。他左手一挥,身周的银色星砂战阵骤然加速,化作一道锋利的星刃,朝着溟兽的左眼斩去。
“铛——!”
星刃劈在溟兽的银鳞上,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火星四溅。溟兽的鳞甲坚硬如元婴期的防御法宝,星砂战阵的攻击竟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江逾白眉头紧锁,他的修为虽已是金丹后期巅峰准元婴期,但面对这头被寂灭强化的守护兽,依旧显得力不从心。
“星陨·天盾!”
江逾白低喝一声,左手快速结印,银色的星渊之力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光盾。溟兽甩动尾鳍,带着千钧之力的尾刃朝着光盾拍来,“砰”的一声巨响,光盾瞬间碎裂,江逾白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星渊之井的青铜壁上,喉头一甜,咳出一口金色的血液。
他的右臂青铜纹路再次裂开,疼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星髓之力的反噬越来越严重,若是再强行催动功法,恐怕整条手臂都会彻底化作青铜。江逾白靠在青铜壁上,右瞳的星渊竖瞳微微收缩,星瞳烙印的感知扩散开来,试图寻找溟兽的弱点。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因果之种突然挣脱了他的手掌,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朝着井内的悔悟碑飞去。因果之种落在碑身上,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赤金色的碑文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流淌出更加浓郁的血泪。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般涌入江逾白的神识:
那是初代星渊之子的身影,他身着星髓青铜甲,手持一柄刻满星纹的长剑,站在星渊的核心地带。他的对面,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的身上缠绕着寂灭之力,眼中满是痛苦。初代星渊之子眼中闪过挣扎,最终还是挥剑斩下,将女子封印在星渊之底。随着封印完成,天地间的因果链骤然断裂,初代星渊之子的背影变得无比孤寂,他在悔悟碑上刻下一行字:“吾以星渊为囚,封挚爱之魂,断因果之链,此为吾之原罪。”
画面消散,一段古朴的烙印融入江逾白的脑海:“星泪洗罪,剑心斩孽;因果逆生始于直面至暗。”
江逾白瞬间明悟。要净化因果之种,首先需要用星泪海水洗涤其中的执念,再以无尘剑心斩断镜像体与寂灭祖影的链接。可洛清尘的无尘剑境被蚀星锁链污染,他自己的星渊之力又掺杂着星髓的反噬,如何才能做到?
“江逾白!小心!”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从海眼入口处传来,紧接着,一道璀璨的星河剑芒如同划破黑暗的流星,斩开了弥漫的寂灭星瘴。洛清尘手持星纹玉佩,脚踏星泪海水而来,她的白色裙袍上沾着不少血污,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无尘剑境的绿色剑意从周身散发出来,却不再是以往的磅礴浩荡,而是化作万千根青金色的细丝,如同蛛网般朝着溟兽缠去。
溟兽被青金色剑意细丝缠住,动作顿时变得迟缓起来。它发出愤怒的嘶吼,试图挣脱剑意的束缚,可那些细丝如同附骨之疽,越挣扎缠得越紧。洛清尘将手中的星河剑符朝着江逾白掷去,大声道:“剑符与方舟残片共鸣,可暂启星井屏障!”
江逾白伸手接住星河剑符,指尖触碰到剑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星河剑意涌入体内,与他的星渊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立刻从怀中取出星髓方舟的残片,将残片与星河剑符并在一起,再将因果之种放在两者中间。
“嗡——”
三道光芒同时爆发,星髓方舟残片的青铜色光芒、星河剑符的金色光芒、因果之种的赤金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罩,将星渊之井笼罩其中。光罩上的星纹飞速旋转,暂时逼退了缠绕在井壁上的寂灭星瘴,也将溟兽震得连连后退。
洛清尘趁机来到江逾白身边,她扶着江逾白的胳膊,语气带着关切:“你的伤势怎么样?玄骨真人在葬剑渊布下了寂灭阵,剑尘子前辈的善念化身与他两败俱伤,临终前将这枚星纹玉佩交给了我。”
江逾白接过洛清尘递来的星纹玉佩,玉佩入手冰凉,里面传来一道微弱的神念,那是剑尘子的声音:“太古寂灭残躯需三星共鸣封印……然剑冢秘境深处藏有混沌祖影的‘谎言种子’,尔等所见历史皆为虚妄……”
“谎言种子?”江逾白低声重复,心中充满了疑惑。就在这时,怀中的因果之种突然震动起来,镜像体的寂灭低语再次钻入他的神识:“星渊之井是陷阱!初代星渊之子实为祖影大人的仆从,悔悟碑是为吞噬传承者而设……你看,洛清尘马上就要被寂灭傀儡撕碎了!”
江逾白的左瞳原本一片灰白,此刻却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虚影,映出洛清尘被无数寂灭傀儡包围,最终被撕碎的幻象。幻象无比真实,洛清尘的惨叫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他的心脏猛地一紧,险些被幻象迷惑,好在他意志坚定,立刻运转《星渊引》功法,将星渊之力凝聚在眉心的星瞳烙印上,强行驱散了幻象。
“别被镜像体蛊惑。”洛清尘察觉到江逾白的异样,轻声提醒,“剑尘子前辈说过,寂灭之力最擅长制造虚妄的幻象,考验传承者的道心。”
江逾白点了点头,刚想说话,海眼的峭壁突然传来三声剧烈的爆炸声。“轰隆——轰隆——轰隆——”,三道黑色的寂灭光柱从峭壁中冲出,狠狠撞在星井的光罩上。光罩剧烈震荡起来,表面出现了数道细密的裂痕,寂灭星瘴趁机再次涌来,重新缠绕上了井壁。
“哈哈哈!江逾白,洛清尘!”玄骨真人的嘶吼声跨越空间传来,带着疯狂的笑意,“星泪染瘴之时,便是太古寂灭残躯苏醒之刻!你们就等着成为残躯的养料吧!”
江逾白朝着峭壁的方向看去,只见三名蚀星密探的身影倒在血泊中,他们的手中还握着引爆阵眼的符篆。显然,这是玄骨真人留下的后手,目的就是破坏星井的屏障,让寂灭星瘴彻底污染星渊之井。
“溟兽要冲过来了!”洛清尘突然惊呼。
江逾白回过神,只见溟兽挣脱了青金色剑意的束缚,再次朝着两人冲来。它的巨口张开,这次喷吐的不是星瘴毒雾,而是一道蕴含着寂灭之力的黑色光柱,光柱所过之处,星泪海水被瞬间蒸发,留下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星络·缚魔!”
江逾白低喝一声,右手掐起法诀,无数银色的星网从虚空中涌出,朝着黑色光柱罩去。星网与光柱碰撞,瞬间被腐蚀出无数破洞,但也成功削弱了光柱的威力。洛清尘趁机施展出星河剑域,金色的剑域将两人笼罩其中,挡住了剩余的光柱冲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光罩撑不了多久。”洛清尘的脸色苍白,刚才的剑域消耗了她大量的灵力,“剑尘子前辈说,星泪海水能净化因果之种,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
江逾白看了一眼不断撞击光罩的溟兽,又看了看井内的悔悟碑,心中快速权衡。他知道洛清尘的提议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虽然风险极大,但若是再拖延下去,星井屏障破碎,太古寂灭残躯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好。”江逾白点了点头,“我来引星泪海水,你用无尘剑心引导剑意,帮我斩断镜像体的链接。”
他将星髓方舟残片和星河剑符交给洛清尘,让她继续维持星井屏障,自己则走到悔悟碑旁,盘膝坐下。他运转《星渊引》功法,将星渊之力注入海水中,引动周围的星泪海水朝着因果之种涌来。银蓝色的星泪如同瀑布般落在因果之种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因果之种表面的黑色寂灭纹路开始慢慢消退。
镜像体感受到星泪的净化之力,发出凄厉的惨叫:“江逾白,你敢毁了我!祖影大人不会放过你的!知夏的残魂之所以消散,都是剑尘子那老东西搞的鬼!他早就知道因果之种的秘密,故意让知夏成为献祭的祭品!”
江逾白的身体猛地一震,星泪的流速瞬间变慢。他的脑海中闪过知夏残魂消散的画面,水晶球中那道小小的身影化作光点的场景,是他心中永远的痛。镜像体的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的道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江逾白,别听它胡说!”洛清尘的声音传来,带着焦急,“这是寂灭之力的攻心之术,知夏的残魂只是暂时沉睡,水晶球里还有她的生命印记!”
江逾白低头看向怀中的水晶球,球体内部果然有一道微弱的粉色光点在闪烁,那是知夏的生命印记。他心中的动摇瞬间消散,再次催动星渊之力,引动更多的星泪海水冲刷因果之种。
就在这时,星渊之井的共振突然变得更加剧烈,时空涟漪在两人身边炸开。江逾白的眼前闪过一道画面,那是三年前的太虚剑宗葬剑渊,洛清尘孤身一人闯剑冢,手持长剑与数十名寂灭傀儡激战,身影孤傲又坚定。而洛清尘的眼前,也出现了星骸战场的场景,江逾白背着沉睡的知夏,在星骸碎片中艰难前行,身后是无数寂灭妖兽的追杀。
两人的时空轨迹在这一刻短暂交叠,他们看到了彼此不曾言说的过往,眼中都闪过一丝动容。洛清尘的无尘剑境在这一刻突然突破,被蚀星锁链污染的剑意彻底净化,化作一道纯粹的青金色剑光,朝着因果之种斩去。
“剑心斩孽!”
剑光落在因果之种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因果之种表面的黑色纹路彻底消失,里面传来镜像体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随后便彻底沉寂。江逾白只觉得脑海中的寂灭低语消失不见,眉心的星瞳烙印变得更加清晰,左瞳的星渊竖瞳也缓缓恢复了光明,只是瞳孔深处多了一道赤金色的悔悟碑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