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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民俗诡谲短篇故事集 > 第两百篇 陈宅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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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打桐花

民国二十三年秋,苏州城的雨缠缠绵绵下了整月。

苏晚晴立在陈宅门前,看朱漆大门上积善人家四个鎏金大字被雨水泡得发暗。她攥紧手里的包袱,杏色旗袍下摆沾了泥点——这是她第三次来陈家,前两次都是随母亲来送节礼,如今却要自己踏进去做陈家四奶奶。

四奶奶,您可算到了。门房老张头弓着背迎出来,手里铜盆盛着热水,老太太等着见您呢。

跨过高门槛时,苏晚晴听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有人在喉咙里压抑地呜咽。正厅里烧着炭盆,却驱不散阴湿的霉味。陈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银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见她进来只抬抬眼皮:坐吧,喝口姜茶暖暖。

茶盏递到手里时,苏晚晴瞥见供桌上的牌位。最中间是先夫陈鸿儒之位,旁边密密麻麻排着陈家历代祖先,可有一格格外显眼——那是块空牌位,红绸布蒙着,边角已经发黑。

那是......她脱口而出。

老太太的手顿了顿,姜茶溅在锦缎椅套上:前儿夜里,西跨院的姨太太走了。

窗外惊雷炸响,苏晚晴看见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雨幕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墨绿旗袍的丫鬟捧着铜盆进来,却在跨进门槛时踉跄了一下,盆里的水泼了大半。

春桃,你慌什么?老太太皱眉。

叫春桃的丫鬟脸色惨白,低头绞着帕子:回老太太,奴婢方才去后罩楼取新被面,听见......听见有人唱戏。

正厅瞬间静得能听见炭爆声。苏晚晴注意到老太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陈家早就不兴那些个邪性东西了。老太太突然拔高声音,去把西跨院的门再锁一遍,天亮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夜里,苏晚晴被雨声搅得睡不着。她起身想去倒杯水,刚推开房门,就见廊下的灯笼无风自动。暖黄的光晕里,一个穿水红戏服的身影一闪而过,水袖扫过廊柱,留下道淡红的痕迹。

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只剩湿漉漉的地面。可那股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混着陈腐的檀香味,直往鼻端钻。

更漏敲过三更时,西跨院方向传来幽幽的唱腔。是《牡丹亭》里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调子走得厉害,像被人掐着脖子在吼。

苏晚晴裹紧被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第二章 空棺锁魂

次日清晨,苏晚晴打着伞往后罩楼去。春桃缩在门房里发抖,说昨夜她亲眼见着西跨院的门开了,有个女人扶着门框往外看,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角还挂着笑。

那门是我亲手锁的!老管家陈伯蹲在小马扎上抽烟,烟锅子明灭间,老太太吩咐过,西跨院自打十年前陈五爷咽气,就再没开过。

苏晚晴想起供桌上那块红绸蒙着的牌位。陈五爷?难道就是那位姨太太的丈夫?

后罩楼的楼梯吱呀作响,她踩着霉味走到三楼,推开通往后园的小门。雨已经停了,青石板上积着水洼,倒映着灰扑扑的天空。

忽然,她听见墙根下有响动。扒开半人高的野蒿,竟看见口红漆小棺材,棺盖上刻着陈柳氏之柩,锁头生了锈,却没完全锈死。

四奶奶!春桃的尖叫从身后传来,老太太让您去前院!

苏晚晴攥着棺盖上的铜环,感觉那锁头在她手里微微发烫。等她赶到前院,只见客厅里站着个穿月白长衫的男人,手里捏着副水晶眼镜,正是陈家长子陈景行。

四妹,他笑得温和,听说你昨夜没睡好?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晴攥得发白的手,突然变了脸色:你去了后罩楼?

不等她回答,老太太柱着拐杖进来,脸上的皱纹挤成团:景行,带四妹去祠堂上柱香。陈家祖宗不喜不敬之人。

祠堂在正厅后头,檀香浓得呛人。苏晚晴跪在蒲团上,看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烟雾里模糊。忽然,她瞥见最边上那排,有块牌位和她方才见的棺木上名字一样——陈柳氏。

而供桌下,掉着半截褪色的水红戏服。

第三章 戏服索命

夜里起了风,苏晚晴听见西跨院传来敲盆的声音。她壮着胆子摸过去,见门锁被撞开了,门楣上垂着根红绳,绳头系着枚铜钱。

救救我......

风里飘来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晚晴循声绕到院后,看见墙头上搭着件水红戏服,水袖垂下来,正一下下拍打着砖墙。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布料,戏服突然动了!水袖如蛇信子般缠上她的手腕,凉意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更可怕的是,她看见戏服上的金线绣着柳含烟三个字。

含烟?她脱口而出。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伯举着煤油灯,脸色比灯油还黄:四奶奶,您在这做什么?

这戏服......

十年前,柳姨太就是穿着它死的。陈伯的灯盏晃了晃,照见他鬓角的汗,说是要给五爷唱《牡丹亭》庆生,可五爷偏要娶填房。她穿着戏服上了吊,尸体在梁上挂了三天,脸都紫了。

苏晚晴猛地抽回手,戏服地掉在地上。陈伯蹲下身捡,却突然怪叫一声——戏服胸口处,赫然有块血渍,形状像朵枯萎的梅花。

这是......

柳姨太咽气时,手里攥着块带血的手帕。陈伯的声音发颤,后来我们在她妆匣里找到这戏服,血渍和手帕上的一般模样。老太太怕她闹鬼,就把她停在西跨院,棺材不入土,戏服不烧化......

话音未落,西跨院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两人跑过去,见供桌上的牌位全倒了,那块蒙着的红绸布滑落在地,露出底下新的牌位——先妣陈柳氏含烟之位。

而在牌位前,春桃直挺挺跪着,脖子上勒着半截水红戏服的水袖。

第四章 冥婚阴戏

春桃没了气息,脖颈处印着深紫的勒痕。老太太请了玄妙观的道士来,老道盯着西跨院的棺材直摇头:这女鬼怨气重,得办场冥婚,再烧了戏服,才能镇住。

和谁冥婚?苏晚晴问。

老道的目光扫过陈家男丁,最后落在陈景行身上:要属相相合,八字相配......不如就长孙吧。

陈景行的脸瞬间煞白。苏晚晴这才知道,陈家长孙去年刚夭折,至今未入祖坟。

冥婚那晚,祠堂里点了上百根白蜡烛。柳姨太的空棺和新打的男棺并排放着,道士念着往生咒,春桃的牌位也被摆了上来。

一拜天地——

苏晚晴躲在供桌后,看见柳姨太的戏服突然从梁上垂下来,像有人穿着它在走台步。水袖翻飞间,她清楚地看见戏服后襟绣着同庆班三个字。

二拜高堂——

男棺突然发出的声响。道士的咒语卡在喉咙里,众人看见男棺盖缓缓移动,露出里面青灰色的脸——根本不是陈家长孙!

是......是五爷!陈伯瘫坐在地,十年前柳姨太死的当晚,五爷也暴病身亡,可他的棺材......一直没找到!

戏服猛地扑向供桌,带倒了牌位。苏晚晴看见柳含烟的名字下,多了行小字:夫陈鸿儒。

原来陈五爷,就是陈鸿儒。

混乱中,苏晚晴的包袱掉在地上,里面的银镯滚出来,正落在戏服前。那戏服竟俯下身,用袖子轻轻裹住银镯,像在哄孩子。

晚晴......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晚晴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穿着水红戏服,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角挂着和春桃一样的笑。

第五章 终局

苏晚晴是被锣鼓声吵醒的。

她躺在西跨院的床上,身上穿着水红戏服,妆匣里的胭脂被她涂得满脸都是。窗外飘着纸钱,院外传来敲锣打鼓的戏班子。

柳老板,该您上场了。

陈鸿儒站在门口,身上的寿衣洗得发白。他伸出手,掌心躺着半块鸳鸯玉佩——和苏晚晴从小戴的那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

原来十年前,柳含烟和陈鸿儒早有私情。陈老太太为了家族颜面,棒打鸳鸯,逼死了柳含烟,又设计让陈鸿儒,对外只说柳姨太疯癫自缢。

他们把我们葬在西跨院,用锁魂钉钉了棺材。陈鸿儒的声音带着怨气,可每年七月半,戏班子来唱《牡丹亭》,我们的魂就能跟着戏文转。今年......该轮到你替我们了。

苏晚晴想喊,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戏班子的锣鼓越敲越近,她看见春桃和其他冤魂从四面八方涌来,都穿着水红戏服,笑着说要带她去唱戏。

最后一刻,她摸到发间的银簪——那是母亲给的,刻着二字。她用尽最后力气将银簪刺进掌心,鲜血滴在戏服上,烫出个焦洞。

啊——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等陈家人冲进来时,西跨院空无一人,只有那口红漆小棺材裂成了两半,里面躺着件烧焦的水红戏服。

后来陈家搬离了老宅,有人说曾听见夜里传来戏文声,也有人说见过个穿水红戏服的女人站在巷口。

苏晚晴再也没回过陈家。只是在每个雨夜,她总觉得耳边有个声音在唱:良辰美景奈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