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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血色白银 > 第40章 余波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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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沧澜押解人犯的队伍离开后,杭州城似乎彻底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新任巡抚王篆坐镇,漕运衙门运转逐渐顺畅,市井街坊重现繁华。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因漕银案而搅动的暗流,却并未停息。

行辕内,张惟贤并未立即动身。他需要等待朝廷对其下一步行动的明确旨意,同时也借着这几日空闲,对杭州乃至浙江的后续局面,做更深的思量。

这日傍晚,他正在书房翻阅王篆这几日下发的一系列政令抄本,亲卫来报,四海帮李魁求见。

张惟贤目光微动,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

李魁独自一人前来,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的绸衫,试图遮掩其草莽气息,但眉宇间的精悍与谨慎却难以尽除。他进得书房,便要行大礼。

“不必多礼了,坐吧。”张惟贤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王抚台不是已召见过你,四海帮如今也算半只脚踏入了正道,你不在帮中整顿事务,来见本官何事?”

李魁依言坐下,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姿态放得极低:“回国公爷的话,帮中事务有王抚台派来的大人指导,小的不敢怠慢,正在逐一梳理。今日冒昧前来,一是感念国公爷当日不杀之恩,以及给四海帮众兄弟一条活路;二来…是有些风吹草动,小的觉得,应该让国公爷知晓。”

“哦?什么风吹草动?”张惟贤端起茶杯,不动声色。

李魁压低声音道:“前两日,帮里一个在运河上跑船的弟兄,在江北岸一处偏僻河湾,偶然看到几条陌生的快船,船上的人不像是寻常客商或漕工,举止精干,带着家伙,似乎在…等人,或者等货。那弟兄多了个心眼,悄悄尾随了一段,发现他们与另一伙人接上了头,交接了几口沉重的箱子,看抬箱子的架势,里面份量不轻。”

“哦?在何处交接?”张惟贤放下茶杯。

“就在扬州府辖下的瓜洲古渡附近,那里水道复杂,易于隐蔽。”李魁道,“小的觉得蹊跷,如今漕银案刚了,王抚台正大力整顿漕运和沿岸治安,什么人敢在这个当口,如此鬼祟地大规模转运财物?怕是…与之前的案子,还有些关联?”

张惟贤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瓜洲古渡,乃是运河与长江交汇的重要枢纽,南来北往的货物多在此集散。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不明身份之人秘密交接重物,确实可疑。这会不会是某些人急于转移赃款,或者进行其他见不得光的交易?

“你那个弟兄,可看清了交接双方的大致样貌,或者船只有何特征?”

“回国公爷,天色已晚,看得不甚真切。只隐约看到接收箱子那方,为首的是个身材高瘦的汉子,左边眉毛似乎断了一截。船只都是常见的乌篷快船,并无特殊标记。”

“断眉…”张惟贤默默记下这个特征。“此事,你还告知过何人?”

“小的不敢!此事关系不明,小的深知利害,只敢禀报国公爷一人知晓。”李魁连忙表忠心。

张惟贤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些:“你做得很好。四海帮既然选择归顺朝廷,往后这类涉及治安、漕运的异常动向,都应及时报官…或报予本官知晓。这也是你们的立功之处。”

“是是是,小的明白!定当为国公爷,为朝廷效力!”李魁连声应道。

“此事本官知道了,会着人留意。你回去后,约束好手下,安心配合王抚台的治理,以往那些不法勾当,绝不可再沾。”张惟贤叮嘱道。

“国公爷放心,小的绝不敢再犯!”李魁又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李魁走后,张惟贤沉吟良久。李魁此举,既有卖好表忠心的意思,恐怕也存了借他之手,打击潜在竞争对手,或者进一步靠拢他这个“旧主”的心思。但这消息本身,价值不小。

他立刻召来一名留守的“星火”小头目,吩咐道:“立刻派人,持我的手令,秘密前往瓜洲一带,查访近日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船,重点留意一个‘断眉’的高瘦汉子。记住,只查访,不行动,有任何发现,速速回报。”

“属下遵命!”

处理完此事,张惟贤的思路又回到了王篆身上。这几日观察,王篆行事可谓滴水不漏,将“稳定”二字贯彻到了极致。他大力提拔了一些原本被周廷璋压制的、相对清廉干练的中下层官员,同时对漕运衙门和四海帮进行了有效且不激化矛盾的整顿。但对于张惟贤移交时暗示的、可能存在的更深层问题,王篆始终保持着距离,既不否认,也不深究。

这种态度,看似明哲保身,实则也是一种智慧。张惟贤明白,王篆是在用他的方式,为朝廷守住东南这块财赋重地,避免因过度深挖而可能引发的二次动荡。从这个角度说,王篆是他此刻最需要的合作者。

正思忖间,亲卫又来报,王篆巡抚来访。

张惟贤有些意外,迎入花厅。王篆依旧是那副沉静模样,开门见山道:“国公爷,下官收到京师来的公文,陛下有旨,着国公爷妥善交接后,即可返京述职。另外,内阁亦有文书,言及漕银案首犯既已落网,相关善后已毕,浙江事宜由下官全权处置。”

张惟贤接过公文看了看,心中了然。这是朝廷正式确认了王篆对浙江的掌控,同时也是召他回京的信号。显然,京师的风暴中心,正等待着他这个“点火”的人。

“本官知道了。交接事宜已基本完毕,本官不日便可启程。”张惟贤将公文递还。

王篆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需禀报国公爷。下官近日梳理周廷璋遗留文书,发现一些他与京中某些官员的寻常年节往来记录,其中…似乎提及了通政司右参议钱牧之升迁之事,时间就在漕银案发前数月。虽只是只言片语,但结合钱牧之后来之举动,或许…并非偶然。”

张惟贤目光一凝。王篆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向他提供了一条可能指向钱牧之背后势力的线索。他虽明面上不深究,但暗地里,显然也并非毫无作为。

“多谢王抚台告知。”张惟贤郑重拱手。

“分内之事。”王篆回礼,“国公爷返京在即,一路保重。东南之事,下官必竭尽全力,不负圣恩,亦不负国公爷所托。”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王篆提供了线索,表明了合作态度,但也再次划清了界限。张惟贤得到了有限的支持,也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主战场在何处。

送走王篆,张惟贤独自立于庭中。杭州的夜空,星疏月朗,但他知道,北方的天空,已是密云不雨。李魁带来的消息,王篆隐晦的提示,都预示着漕银案远未到真正结束的时候。他即将带回京师的,不仅仅是钱牧之、周廷璋等明面上的案犯,更是足以在庙堂之上掀起惊涛骇浪的暗涌。

“也罢,是时候回去了。”他轻声自语,目光投向北方,锐利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