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古殿残剑与生死一线
冰冷的煞气如同无数根细针，刺入陈凡的肌肤，钻入他的骨髓。他踉跄着在黑林中奔逃，身后吴浩的怒吼和煞魂的尖啸渐渐被浓重的迷雾与呼啸的风声吞没。每吸一口气，都带着浓烈的腐朽与血腥味，肺部火辣辣地疼。逆转五行带来的狂暴力量早已消退，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经脉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
视线模糊，只能凭借砺心玉传来的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牵引感，朝着煞气最浓郁、也最危险的方向亡命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何在，只知道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不再是松软的腐殖土，而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石板。周围的黑色怪树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坍塌的残垣断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干涸的、发黑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砺心玉传来的灼热感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仿佛要燃烧起来。
这里……是一片遗迹？黑风涧的深处，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地方？
他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靠在一截断裂的石柱后，大口喘息，趁机观察四周。迷雾稍淡，隐约可见前方矗立着一座巨大建筑的轮廓，那是一座几乎完全坍塌的殿宇，仅剩几面高大的残墙和几根擎天石柱倔强地耸立着，透着一股苍凉死寂的气息。殿宇的制式古朴宏大，绝非近代所建，墙壁上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壁画和断裂的符文痕迹。
砺心玉的牵引感，正清晰地指向那座残破殿宇的深处！
那里有什么？是生机，还是更可怕的绝地？
陈凡没有选择。他咬紧牙关，将最后一张敛息符的效果催发到极致，如同鬼魅般，借助断壁残垣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殿宇摸去。
越靠近殿宇，周围的景象越发触目惊心。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破碎的兵甲和皑皑白骨，有些骨骼异常巨大，绝非人形，上面还残留着可怕的爪痕和齿印。空气中除了浓烈的煞气，还多了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仿佛有无数不甘的亡魂在无声地咆哮。
踏入殿宇残存的大门，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穹顶早已坍塌，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光线昏暗。大殿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祭坛，祭坛由某种黑色巨石砌成，上面布满了干涸的血槽和复杂的刻痕。祭坛周围，歪歪斜斜地插着数十柄锈迹斑斑、残缺不全的兵器，如同墓碑般肃杀。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正中央，插着一柄通体漆黑、仅剩半截剑身的断剑！那断剑样式古朴，剑柄缠绕着早已风化褪色的丝线，剑身断口参差不齐，仿佛被巨力崩断。它静静地插在那里，却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惨烈、决绝、以及……一丝微弱却恒久不灭的悲凉剑意！
就是它！砺心玉此刻灼热得烫人，传递出一种近乎悲鸣的共鸣！这柄断剑，与砺心玉同源！它很可能就是燕十三的佩剑，或者与那场大战密切相关！
陈凡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强忍着激动和身体的不适，快步走向祭坛。然而，就在他距离祭坛还有十丈之遥时，一股无形的屏障陡然出现，将他狠狠弹开！
“砰！”
陈凡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本就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他抬头望去，只见祭坛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一层淡薄却坚韧无比的透明光罩若隐若现——是残留的守护阵法！
这阵法历经漫长岁月，威力早已十不存一，但依旧不是他现在这个状态能够强行破开的。
怎么办？陈凡心急如焚。吴浩随时可能追来，他必须尽快找到生机！他尝试用柴刀劈砍，光罩纹丝不动。他又尝试将灵力灌注砺心玉，看能否引起共鸣打开阵法，但砺心玉只是剧烈震颤，与断剑共鸣更强，却无法撼动光罩分毫。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扫过祭坛周围那些如同墓碑般的残兵。他心中一动，挣扎着爬起，走到一柄斜插在地的半截长枪前。这长枪枪杆早已腐朽，枪头锈迹斑斑，但依稀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煞气波动。他尝试用手触摸枪身。
嗡！
砺心玉再次传来悸动，但与对中央断剑的强烈共鸣不同，这次是一种……吞噬的渴望？仿佛这残兵上残留的煞气，是它的食粮？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他运转《五行基础诀》，小心翼翼地将一缕微弱的灵力注入砺心玉，然后引导着玉佩的力量，尝试接触那柄残枪。
嗤……
一丝极其淡薄的黑气，从残枪上被抽离出来，迅速没入砺心玉中。玉佩的光芒微微一闪，似乎凝实了一丝，传递给陈凡的温热感中也多了一丝满足。而那柄残枪，则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瞬间化作一蓬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有效！砺心玉可以吸收这些古战场残兵残留的煞气能量！
陈凡精神一振！他立刻如法炮制，走向下一柄残兵。这是一把缺了半边的巨斧，煞气比长枪浓郁一些。吸收过程同样顺利，砺心玉的光芒又亮了一分。
他不敢耽搁，忍着伤痛，快速游走在祭坛周围，将一柄柄残兵上残留的煞气吸收。每吸收一柄，砺心玉就凝实一分，与他之间的联系也越发紧密清晰。同时，他感觉到一股精纯的能量反馈回自身，缓慢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干涸的丹田，虽然不足以治愈重伤，却让他恢复了一丝行动力。
当吸收到第七柄残兵时，异变发生了！砺心玉不再是单纯地吸收能量，而是将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带着古老战场印记的能量反馈给陈凡！同时，一段更加清晰的画面碎片冲入他的脑海：
尸山血海！一位浑身是血、银甲破碎的将军，手持黑色长剑，面对潮水般涌来的狰狞魔物，仰天长啸：“玄岳！尔等背信，必遭天谴！” 画面戛然而止。
是燕十三！这残兵的主人，是他的部下！砺心玉在吸收足够能量后，解锁了更多记忆碎片！
陈凡心中震撼，动作却不停。当他将祭坛周围最后一柄残兵（一面破碎的盾牌）的煞气吸收殆尽时，砺心玉已然变得灼热无比，光芒内敛，仿佛完成了一次蜕变。而祭坛周围那层透明的光罩，随着这些作为阵法能量节点之一的残兵消散，波动了一下，明显黯淡稀薄了许多！
就是现在！陈凡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些许灵力，全部灌注到柴刀之上，低喝一声，奋力劈向光罩最薄弱的一点！
“咔嚓！”
如同玻璃破碎的轻响，光罩应声而破，化为点点灵光消散！
成功了！陈凡大喜过望，踉跄着冲上祭坛，直奔中央那柄黑色断剑！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惨烈的剑意和磅礴的煞气。断剑仿佛有灵，发出低沉的嗡鸣，与陈凡怀中的砺心玉交相呼应。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握向那缠绕着风化丝线的剑柄。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剑柄的瞬间——
“嗖！嗖！嗖！”
三道凌厉的破空声从殿外疾射而来！是吴浩的幽蓝毒针！
陈凡亡魂大冒，关键时刻，长期磨砺出的战斗本能让他做出了反应！他猛地向前一扑，不是躲避，而是不顾一切地抓向断剑剑柄！
“噗嗤！” “叮！”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一枚毒针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另外两枚则打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面上，溅起火星。而陈凡的手，也终于牢牢握住了那冰冷的剑柄！
“小杂种！看你往哪跑！”吴浩杀气腾腾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衣衫有些凌乱，气息微喘，显然摆脱那只煞魂也费了些手脚。他目光贪婪地盯着陈凡手中的黑色断剑，又扫过祭坛周围化为飞灰的残兵，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更深的炙热：“果然有宝贝！竟然还能破解此地的残阵！交出断剑和玉佩，我留你全尸！”
陈凡握着断剑剑柄，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带着奇异熟悉感的煞气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砺心玉的能量交织在一起，让他精神一振，但同时也感到经脉如同被刀割般疼痛。这断剑的煞气，远非那些残兵可比！
他缓缓转过身，背靠祭坛，面对吴浩，将断剑横在身前。虽然剑已断，但那股惨烈的剑意却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凝聚在残存的剑身之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芒。
“吴浩，想要？自己来拿！”陈凡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他知道，今日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求饶无用，唯有拼死一搏！
吴浩被陈凡的眼神和断剑的锋芒激得微微一滞，但随即暴怒：“找死！”他不再废话，炼气后期的修为全力爆发，周身灵光闪耀，手中出现那面黑色小幡，猛地一挥！
“呜呜——！”
阴风怒号，黑幡中涌出大股浓稠如墨的黑气，化作数只张牙舞爪的厉鬼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陈凡扑来！这黑幡竟是一件能驾驭阴魂的法器！
面对这远超之前的攻击，陈凡瞳孔收缩。他咬破舌尖，借助剧痛刺激精神，将全部意念注入砺心玉，同时疯狂运转《五行基础诀》，将涌入体内的断剑煞气与自身微弱的五行灵力强行融合！
“铿！”
断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剑吟！剑身之上，黯淡的五色灵光与漆黑的煞气交织缠绕，形成一种极不稳定、却充满毁灭气息的诡异力量！陈凡只觉得手臂欲裂，丹田气旋疯狂震荡，几乎要再次崩溃！
他双手握紧剑柄，对着扑来的厉鬼虚影，奋力一剑斩出！
没有华丽的剑光，只有一道扭曲的、如同空间裂缝般的灰黑色痕迹，一闪而逝！
“嘶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那几只凶戾的厉鬼虚影，在接触到灰黑痕迹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惨嚎，瞬间溃散湮灭！连带着那面黑色小幡，也灵光一黯，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什么？！”吴浩脸色剧变，又惊又怒！他这“百鬼幡”虽是低阶法器，但对付炼气初期修士本该手到擒来，竟然被对方一剑破去？！那断剑究竟是什么宝物？！
陈凡一剑斩出，也几乎虚脱，拄着断剑才勉强站稳，鲜血从虎口和嘴角不断淌下。这一剑，抽空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力量，也加重了他的伤势。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吴浩眼神变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陈凡和他手中的断剑，一时间竟不敢再轻易上前。这小子太过诡异，明明修为低微，却屡次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那柄断剑，散发出的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悸。
一时间，残破的大殿内，形成了短暂的对峙。煞气弥漫，杀机四伏。
陈凡心中飞速盘算。硬拼绝不是对手，必须想办法脱身！他的目光扫过祭坛上的刻痕，又看向殿宇深处那些幽暗的通道。砺心玉对断剑的共鸣依旧强烈，但似乎……也隐隐指向某个通道深处？
就在他思索生路时，吴浩似乎下定了决心，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小子，我看你还能撑几剑！”他收起受损的百鬼幡，双手掐诀，周身土黄色灵光大盛，一股厚重的威压弥漫开来——他要用自己最强的土系法术，以力压人，彻底碾碎陈凡！
“厚土印！镇！”
一方由精纯土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法印，带着万钧之势，朝着陈凡当头压下！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凡瞳孔放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几乎本能地，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手中的断剑和胸前的砺心玉，准备再次拼死一搏！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他脚下的祭坛，那些原本黯淡的血槽和刻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微弱的红光！一股古老、苍茫、带着空间波动的力量，骤然从祭坛中心爆发出来！
是陈凡刚才的鲜血，滴落在祭坛上，无意中触发了某种残存的传送机制？！
光芒瞬间将陈凡吞没！
“不！”吴浩的厚土印砸下，却只砸碎了祭坛一角，陈凡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传送阵？！这怎么可能！”吴浩又惊又怒，冲到祭坛上，只见那些刻痕的光芒正在迅速黯淡下去，根本无法再次启动。他气得暴跳如雷，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
他死死盯着陈凡消失的地方，眼神阴毒无比：“小子！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你的宝物，注定是我的！”
而此刻的陈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狂暴的漩涡，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