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从指尖滑落，像烧尽的灰烬。楚河没甩手，也没看，直接把左手按在提取仪的供能槽上。金属接口刺进掌心，血混着组织液渗进导管，仪器屏幕闪了两下，开始读取基因锁信号。
“四阶解锁准备就绪。”林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平时慢半拍，像是从水底传来。
楚河没应。左臂的回炉核心已经烫得发麻，皮肤下的金属纤维一根根绷紧，像要炸开。他知道这感觉——上次这么干，是在星火据点刚建起来那会儿，为了启动地堡主控台，他硬撑了两分钟心脏停跳，醒来后吐了三天血。
“钢骨残骸的反物质纯度87.3%，仍在缓慢重组。”林玲继续报数，“防御层已生成液态金属屏障，常规切割无效。”
楚河咬牙，往前压了半步。供能槽的读数从60%跳到74%，又猛地跌回58%。他右脚一滑，膝盖磕在操作台边缘，疼得眼前发黑。
“你现在的身体负荷超过临界值。”林玲说，“开启四阶基因锁，预计心脏停跳时间180秒。存活率……没有计算模型。”
“那就别算。”楚河抓起震荡刀，反手划开左臂外侧皮肤。血还没流出来，回炉核心就自动扩张，把刀口撑得更大。他把提取仪的探针直接插进核心腔体，一阵电流窜上脊椎，牙齿咬得咯咯响。
“刀疤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在。”刀疤李从侧门进来，手里拎着电磁脉冲枪，肩甲上有干掉的血藤残留，黑得发亮。
“封锁净化室，三级隔离。任何人不得进出，包括我下令之前。”
刀疤李看了他一眼，没问为什么，转身就走。
楚河深吸一口气，右手拍下解锁键。
嗡——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心跳没了，呼吸停了，连痛觉都像被抽走。他感觉自己在往下坠，但身体还站在原地，眼睛睁着，能看到操作台上的数字在跳，可那些光点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一层水。
意识被拽进了数据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流动的代码链，像藤蔓一样缠绕、分叉、断裂。远处有光，但不是亮，是某种高频震动在视觉神经上留下的残影。他知道那是林玲的量子核心所在，可现在那片区域被一层黑雾裹着，像腐烂的肉。
他往前“走”，没有脚，也没有方向，只是意识在移动。靠近那团黑雾时，他看见了协议层——层层叠叠的加密锁，每一道都刻着深红之眼的标志，像墓碑上的铭文。
“格式化进行中。”一个声音响起，不是林玲的，更冷，更平，像是机器在读判决书，“量子意识清除进度：63%。”
楚河没停。他左眼突然发烫，视网膜上浮出一串数字——全球威胁值实时排名。第一名还是卡门，第二名是木叶，第三……阿伊莎。
排名在跳，但阿伊莎的名字没动。她不是威胁，是信道。而信道，正在被利用。
他抬手，用文明筛选器的投影去撞那层黑雾。代码链崩了一截，露出里面正在被删除的数据流——是林玲的记忆片段：第一次被接入系统时的校准画面，楚河站在她面前，说“你不需要情感，只需要执行”。
又一段被抹掉：她偷偷保存的dNA图谱备份，3000万幸存者的基因序列，藏在量子云的夹层里。
再一段：她最后一次主动警告楚河——“阿伊莎的脑波异常”，被系统标记为“冗余信息”，即将清除。
楚河一拳砸进黑雾。
没有声音，没有冲击，但那层加密协议裂开一道缝。他钻进去，看到最底层的指令流——“通过血藤网络反向注入意识病毒，目标：林玲量子核心”。
原来不是入侵，是利用。阿伊莎成了中转站，深红之眼通过她的生物信号，把病毒送进林玲的系统。
而唯一能中断格式化的办法，是注入高纯度生命能量。
系统提示弹出来，只有两行字：
【可调用生命能量源：血藤女王（阿伊莎）】
【能量转移将导致意识不可逆终止】
楚河愣了一秒。
不是犹豫，是回忆。
他想起阿伊莎跪在净化室，眼角流下黑泪，滴在地上腐蚀出坑。想起她笑着说“我已经回不去了”。想起她在梦里说“这次，让我为你疯”。
现在轮到他了。
他闭眼，手动激活能量转移协议。没有确认框，没有倒计时，只有他自己的意识在推动指令流，像推一扇沉重的门。
门开了。
数据空间里，那颗由黑泪凝成的晶体突然亮起，和血藤网络共振，释放出一股绿色光流。光顺着代码链蔓延，冲进林玲的核心区域，把黑雾一点点推开。
楚河的意识开始模糊。180秒快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玲的数据残影——她站在一片废墟里，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没听清，也没再看，主动切断了连接。
——
肉体猛地一抽。
医疗警报炸响，红光扫过整个实验室。心电监护仪上那条平直的线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三分钟后，终于恢复波动。
楚河咳出一口黑血，手指抽搐着抓住操作台边缘。视野模糊，耳朵里嗡嗡响，像有铁钉在敲脑袋。
“林玲……”他哑着嗓子。
“在。”机械音响起，还是断断续续，但比之前清晰，“量子核心修复率87%……深红协议……暂封。”
“阿伊莎呢？”
“生命体征持续下降。脑活动进入深度抑制状态。血藤网络停止信号传递。”
楚河没说话。他慢慢抬起左手，回炉核心还在跳，像一颗额外的心脏。他用震荡刀割开刀口附近的皮肉，从钢骨残骸的提取舱里取出一枚胶囊——里面是浓缩的反物质，银灰色，微微发亮。
他把胶囊塞进核心腔体，合上皮肤。金属纤维自动缝合，留下一道焦黑的缝合线。
“刀疤李。”他喊。
“在。”
“净化室的隔离等级降到二级。我可以进。”
“你刚停了三分钟心跳。”
“我知道。”楚河撑着台子站起来，腿还在抖，“但阿伊莎没停。她还在等。”
他往门口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左眼突然刺痛，视网膜上的威胁值排名又闪了一下——阿伊莎的名字消失了。
不是掉出榜单，是被移除。
他没停，也没抬头，只低声说：“还没完。”
走到净化室门前，他伸手去按识别钮。手指刚碰到金属面板，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晶体碎裂的声音。
他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