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碎片还在地上，边缘沾着灰，裂口朝上，像一张被撕烂的嘴。楚河没再看它，左臂的血纹已经缩回手肘以下，皮肤表面泛着干涸的暗红，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又晾干的铁链。
他抬手，把跃迁手环往腕骨上压了压。
“林玲，调b3车库平面图。”
“已接入。”声音从手环传出，没有多余语气，像一段录好的指令。
下一秒，文明筛选器在视网膜上投出红点——三个，正从地下三层东侧墙体快速逼近，移动节奏一致，每三秒七震动一次，像是某种重型机械的步频。
他转身就走，霰弹枪背在肩后，脚步踩碎地面积水。通道尽头是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渗出冷风。他没减速，一脚踹开。
地下车库b3层，空旷得像口废弃的井。头顶的应急灯只剩两盏亮着，昏黄光线下，上百辆报废车辆整齐排列，像是末日前的最后停驻。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腐锈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却液挥发气息。
他刚踏进十步，东墙猛地炸开。
混凝土块如炮弹般飞溅，一辆重型装甲运兵车撞破墙体冲入，履带碾过残骸，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车体没有涂装，只有侧面蚀刻着一个三角与螺旋交织的符号——和青铜板上的一模一样。
车顶掀开，一个身影跃下。
三米高，全身覆盖灰黑色合金装甲，关节处有液压管暴起，背部嵌着六根针管状装置，正缓慢注入某种蓝色液体。它的头盔是封闭式，面部只有一道横置的红色光学镜，没有鼻子，没有嘴，但楚河知道它在“看”他。
铁甲暴君。
它右臂展开，弹出一挺旋转机炮，枪管开始预热，发出低频嗡鸣。
楚河没等它开火，左臂猛然撕开衣袖，血纹瞬间暴涨，皮肤下的血管如烧红的铁丝，骨骼扭曲变形，三根骨刺从手肘外侧穿出，尖端滴落粘稠黑液。
他冲了上去。
第一轮扫射撕裂空气，混凝土柱被打出一连串坑洞，楚河翻滚、跃起、侧踢，借着一辆SUV的引擎盖弹跳而起，骨刺直刺铁甲暴君面门。
“铛——！”
火星四溅，骨刺只在头盔上留下一道浅痕。
反作用力让他落地不稳，膝盖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碎屑。他没抬头，立刻翻滚，身后三发高爆弹轰在地面，炸出一人深的坑。
铁甲暴君迈步追击，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它不再用枪，右臂收回，改用合金拳套，一拳砸下，楚河侧身避让，拳风仍扫中肩胛，骨头像是被铁锤砸中，整条右臂瞬间麻木。
他咬牙，左臂骨刺回缩，反手抽出霰弹枪，贴地射击。
“轰！”
两发鹿弹打中对方膝关节，装甲凹陷，但没有断裂。铁甲暴君低头看了眼，抬起脚，直接踩向楚河头颅。
楚河滚开，枪管卡进车底缝隙，来不及抽出，只能徒手撑地后撤。铁甲暴君步步紧逼，机炮重新展开，枪口对准他胸口。
就在这时，头顶监控探头一闪，红光熄灭。
紧接着，全车库的车辆警报同时响起。
“嘀——嘀嘀——嘀——”
尖锐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像是被集体唤醒的野兽。第一辆SUV自动启动，猛踩油门，撞向旁边一辆皮卡。皮卡安全系统误判为碰撞威胁，立刻倒车，撞上后方货车。货车气囊弹出，方向盘自动打满，车头横甩，撞断一根承重柱。
混凝土碎块砸落，烟尘腾起。
楚河趴在地上，手环震动，林玲的声音切入：“已接管车辆自启协议，油箱区A7、b2、c4存在燃油泄漏，建议引燃。”
他没回话，左臂骨刺再次暴长，这次刺入地面，借力跃起，跳上一辆正在倒车的面包车顶。他俯身，骨刺尖端对准漏油缝隙，轻轻一划。
火花溅出。
“轰！”
火焰冲天而起，热浪将他掀飞，后背撞上一辆吉普车。他没管疼痛，抬头看去，火势迅速蔓延，引燃了第二辆、第三辆，警报声更加密集，多辆车因系统混乱开始无序冲撞。
一辆重型SUV从斜坡冲下，另一辆对向加速，两车在坡道交汇点猛烈相撞，车头扭曲成一团，冲击波震碎天花板，钢筋混凝土塌陷，直接将主通道彻底封死。
铁甲暴君被气浪掀翻，半边身体压在掉落的梁柱下，右臂仍能活动，机炮对准楚河，枪管再次预热。
楚河趴在地上，右眼突然剧痛。
像是有根冰锥从眼球扎进脑髓。他抬手一摸，指尖触到一层硬壳——右眼边缘开始晶体化，裂纹顺着太阳穴蔓延，皮肤下血纹如藤蔓般爬升。
视野开始扭曲，画面闪现：一间纯白房间，他跪在地上，头顶悬浮着一只巨大的、泛着红光的眼睛。他想不起那是哪里，但身体记得那种服从。
他猛地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抬起左臂，用骨刺狠狠砸向自己肩头，骨头发出闷响，剧痛让他蜷缩了一下，但意识回来了。
铁甲暴君正在挣扎，关节处有蓝光闪烁，像是某种信号灯在循环。
他盯着那光。
频率、波长、闪烁节奏……和罗斯柴尔德家族徽章的能量读数一致。
这不是纯机械造物，是半机械改造体，电子脑是核心。
“林玲。”他喘着气，“Emp准备好了吗？”
“已加载至手环，覆盖半径三十米，持续时间两秒，冷却期未知。”
“等我信号。”
他撑地站起，右脸半边晶体，左臂骨刺滴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残骸。他一步步走向被压住的铁甲暴君，枪口抬起，对准对方头盔接缝处。
铁甲暴君的红眼剧烈闪烁，机炮枪管转向，锁定他胸口。
楚河没停。
距离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他抬起手环，拇指悬在激活键上方。
铁甲暴君突然停止挣扎，右臂缓缓抬起，不是攻击，而是做出一个手势——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缓缓下压。
像是在……命令他停下。
楚河愣了一瞬。
下一秒，铁甲暴君的电子眼由红转蓝，声音从头盔内部传出，低沉、机械，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楚河，你本可以不必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