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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三流人类生存指南 > 柒:潮与汐的距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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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眼前那杯柠檬盐汽水,透明的杯壁反射着我的脸,表情看上去有些模糊。

附着着细密的气泡,正不争先恐后地向上浮起,然后无声地碎裂在水面上。

和我此时的心情有几分类似,一些微小而混乱的念头咕嘟咕嘟地往上涌着。

像是为了避免被人从这汽水上面看出端倪一般,我端起桌子上的汽水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可以免费续杯哦。”

海堂把她的杯子推了过来。

“嗯,谢谢,柠檬味的汽水挺清爽的,冻过之后更好了。”

我顺势称赞了一句,将海堂杯子里的汽水也一饮而尽。

“不过现在讨论的重点不应该是汽水吧。”

参观女孩子的房间……这提议本身就带着点逾越常规的微妙,虽然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

理智告诉应该矜持一点,至少该犹豫一下,或者找个借口推脱——比如“不太合适吧”或者“下次再说”,但本能对“女生房间”这四个字产生了可悲的条件反射。

“只是参观一下,对吧?”

嘴巴抢在大脑彻底理清利弊之前开口,我能做的只是勉强让这话听起来既不像拒绝也不像期待。

“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海堂用脚在地上滑了两下,手指陷进了沙发里。

“卧室里也没有游戏机之类的东西,书架上的那些书应该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参观一下也好。”

我转头看向海堂。

“眼神认真过头了。”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紧随其后。

“希望你不会太失望。”

我跟着海堂一起上了楼,她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并没有多惊艳,既不金碧辉煌,也不像某些漫画一样,洋溢着粉红的气息。

一张宽敞的单人床,一套原木色的衣柜和书桌,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

房间的色调以黑白和淡蓝色为主,窗帘是淡淡的青灰。

不过,只有进门的这半部分是用来睡觉的。

靠近巨大落地窗的那边摆放着一架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钢琴,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黑色烤漆上照出金贵的反光。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啊……”

我站在门口感叹了一句。

“我没有兄弟姐妹。”

“不,我只是说这个房间太宽敞了。”

面积差不多是我卧室的两倍,不,两倍面积住一个人比起一倍面积住两个人就是四倍的宽敞了。

我的目光扫过书桌,那里放着一盏海螺形状的小夜灯,它被精心安置在书架的一个格子里,周围空出一圈空间,仿佛展品般被特意凸显出来。

“那都是很早之前买的了,国中毕业旅行时的纪念品……在冲绳的水族馆。”

海堂走到了房间中央,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才跟着踏了进去。

“你很紧张吗?”

“只是担心会看到一些,呃,不适合被我看到的东西。”

我实话实说,同时刻意让视线保持在一个安全的水平线上——大致在墙面和家具的高度游走,避免往下或者往某些可能堆放私人物品的角落飘。

“不适合被看到的东西,那是什么?”

“比如随便乱扔的内衣,或者……是别的什么。”

女生自用小玩具之类的,糟糕,勾起了一些难堪的回忆——

【兄长大人,这个是饮料吗?】

【不是!你不用管!别管就行!】

【我还以为是饮料呢,上面又打不开。】

【不是饮料!你别管!不要动!也不要打开】

【明白了,兄长大人。】

真绪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呢?当我回家的时候,可以确定那个杯子被移动了,但是也没问过。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把这东西随便放了。

“内衣的话,都在衣柜里,打开就能看到了。”

海堂伸手指向了我背后。

“我并不是在说我想看。”

“哦……真的?”

“真假参半。”

诚实是一种美德,即使这种诚实可能会让我显得像个变态,虽然不诚实也不会改变什么。

而且确实会有点好奇,海堂中意的是哪种风格。

不过我最终的选择是不看,并且主动走向窗台那边,远离那个危险的衣柜。

“话说,都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这个。”

为了转移话题,我看了一眼钢琴,上面有不少使用过的痕迹,明显不是放在这里做摆设的东西。

“乐器之类的东西,我也懂一点。”

海堂走到钢琴边,手指轻轻拂过琴盖。

“钢琴……很有大小姐的风格呢。”

“要听听看吗?”

“不用麻烦了……”

我下意识地但是,海堂期待的眼神,像是过节家庭聚会的时候想在亲人面前展示才艺的小孩子一样。

“嗯,那就听听看好了。”

她打开琴盖,在琴凳上坐下,弹出了一小段旋律。

手指在琴键上移动的样子很熟练,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

“贝多芬的《悲怆》啊,第三乐章。”

虽然我不怎么研究音乐,但是这么有名的曲子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最近在练习这个。”

海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往琴凳的边上坐了一点,仰着头看向我。

“慎也你要试试看吗?”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自己。

“当然不是叫你弹这个,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钢琴的话,我只弹过《生日快乐》。

“你知道的,我弹得很烂,连会弹都算不上。”

白帆中学的中庭就摆着一架钢琴,不设限制,谁都可以去弹。

我以前借着“陶冶情操”的名义逼迫自己弹过一两次,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个时候时海堂和明介都在场啊……在这种时候回想起来,有了几分班门弄斧的羞耻感。

“我不会嘲笑你的。”

“不是这方面的原因,被嘲笑什么的都无所谓,只是感觉对不起这架钢琴。”

“即便是这样我也想再听听看。”

看样子角色互换了啊,我变成了被亲戚逼着上场表演才艺的人了。

我在海堂旁边坐了下来,犹豫地伸出手,几乎是戳着琴键弹起了《乐队少女:变人》的插曲《春日影》。

这是我最近在练习的曲子,虽然不是在钢琴上。

“呼……”

手指僵硬得不像自己的,一边按还要一边低头确认琴键的位置,节奏断断续续,错音多得像是另一首曲子,呼吸也跟着旋律变得不顺畅起来。

只弹了前奏那一小段我就停下来了,在心里双手合十。

“希望钢琴之神不会惩罚我吧……”

海堂没说话,只是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的手指重新放回琴键上。

“这里是升Fa。”

她低声说,指尖压着我的指尖按下琴键。

“不是Fa。”

她的手有些冷,贴在我皮肤上存在感异常清晰。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任由海堂摆弄。她的指导很耐心,但我的手指独立于大脑之外,完全不听使唤。

又勉强跟着弹了几个音,结果比之前更糟。

“还是不行,”

我叹了口,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东西比写色情小说难多了。”

“这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弹钢琴的手也不一定能写出色情小说。”

“也是啊。”

不过大部分不会这么想啦。

比如别人在问到你有什么擅长的事情的时候,你回答音乐,舞蹈,绘画之类的,都会觉得你至少有个才艺,但若是说自己擅长的事情是写小说,得到的回答大概率会是“嗯,也算是有个爱好了”。

倒也不是像要靠才艺引人注目什么的,只是听到这样的回答,有时候我都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写小说是不是低人一等了。

好在,现在也基本上没什么人问我这种问题了……

“慎也……你对会乐器的女孩子,是什么看法?”

海堂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愣了一下,不太理解海堂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吧,毕竟我没有这方面的偏好。”

不过有才艺总归是加分项,至少听起来会觉得挺厉害的。

海堂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按下一个孤零零的音符。

“我还以为你会更欣赏那种会玩乐器的人……比如,蛇骨同学……她的吉他弹得怎么样,应该很好吧?”

钢琴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却又迅速地消弭,像是某种未完全成型的心事。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还停留在我侧脸上,似乎在等待什么,但又不像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不然也不会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海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介于玩笑与认真之间。

我盯着琴盖光滑的漆面,上面模糊地映出我和海堂靠得很近的影子。

“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吧。”

但要说她,或者说她们身上有吸引我的地方,却不完全是谎言。

“蛇骨的吉他确实弹得很好,音乐是她真正热爱的事,她花了很多时间练习,也很享受在上台表演的感觉。”

“就像研究海洋生物之于你一样。能找到自己愿意投入热情的事情,本身就很难得。”

也许我并不能理解每个人的爱好,但是那份对于喜爱事物的热情,我也说不上讨厌。

“只是爱好吗?”

海堂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滑过,带出一串模糊的音节。

我注意到她用的是“只是”这个词,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密度。

“嗯……”

是爱好……但也应该不只,发泄,还有对自我的表达……就像蛇骨在Livehouse那时一刻不停的摇滚,还有海堂养的乌龟和鱼一样。

“人总会有些说不出口的话,只能靠着语言之外的方式表达出来。”

“慎也。”

“嗯。”

海堂半侧过身,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勾勒出她的轮廓。

“你觉得,表达的方式,有没有优劣之分?比如,吉他比钢琴更有趣……”

理论上没有,但实际上,人们总会对某些形式抱有更多好感。

“可能要取决于谁在弹吧。”

我思索了一下,冲海堂笑了笑,语气轻松。

“如果某一天突然得知一个海洋学家其实是钢琴大师,我也会觉得很有趣的……嘶——”

大概是柠檬盐汽水在这个时候开始发力了吧,我站了起来。

“抱歉,可以先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在外面,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