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乘风看着小舞那双充满期盼与不安的粉色眼眸,听着她那番夹杂着算计、痛苦与最后希望的倾诉,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翻涌起许多年前的记忆碎片。
诺丁城初级魂师学院,那青涩而纯粹的六年时光。初见时,那个梳着蝎子辫、活泼灵动、大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的少女,确实在他心中留下过惊鸿一瞥的痕迹。平心而论,一个无论身材样貌皆是上上之选,性格活泼可爱,更难得的是在“原着”中展现出为爱人甘愿献祭生命的深情与决绝的女子,哪个正值青春的少年会不心生好感,不产生一丝遐想呢?
他并非圣贤,也曾有过刹那的心动。然而,正是因为他知晓那看似既定的“剧情”,知晓小舞与唐三之间那纠缠至深的命运纽带,这份刚刚萌芽的好感,便被他强行扼杀在了摇篮里。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投入真情,最终却依旧无法改变那强大的“惯性”,眼睁睁看着她走向唐三,那自己岂不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知晓“未来”却妄想逆天改命的“小丑”?
出于这份深藏的忌惮与自我保护,他选择了收起所有可能越界的心思,只以一个冷静的、带着些许疏离的“观察者”身份,注视着这些“原着”中的天之骄子们。他不刻意亲近,以免陷入过深;也不刻意远离,以免引人疑窦。他就站在那里,像一个站在戏台下的看客,看着台上的悲欢离合按部就班地上演。
尤其是后来,看到唐三与小舞之间的关系日益亲密,那种默契与依赖肉眼可见地增长,他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烟消云散。“一切就如原来那般,也没什么不好。”他这样告诉自己,“我本就是个意外闯入此界的过客,何必非要强行插手,改变他人的命运轨迹?顺势而为,方能在这陌生的天地间站稳脚跟。”
于是,他的目光逐渐从史莱克众人身上移开,更多地投向了身边那个总是安静清冷、拥有着九心海棠武魂的少女——叶泠泠。与她之间的情感,是细水长流的相处,是志同道合的吸引,是彼此扶持的温暖,发展得自然而熨帖。而对于史莱克七怪,他则始终保持着一种友善却不过分亲密的“普通朋友”距离,该帮忙时顺手帮一把,该交易时明码标价,泾渭分明。
后续的发展,虽然因为他的存在,在一些细节上产生了些许涟漪,但大的命运洪流,似乎依旧顽强地朝着“原着”描述的方向奔涌而去。小舞的身份终究暴露,唐三依旧踏上了前往杀戮之都的道路,武魂殿的野心日益膨胀……看到这一切,月乘风反而有种莫名的释然。既然无法改变,或者说改变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预期,那便不再强求。“做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无需,也无力去为他人背负太多。”这成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份信条。
此刻,望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脆弱、无助与最后一丝复仇执念的小舞,月乘风心中感慨万千。他收敛起翻腾的思绪,目光变得沉静而深邃,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小舞,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跟着我?”
他不等小舞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残酷的坦诚:“我并非你所以为的那种超然物外、无欲无求之人。恰恰相反,我想要的或许不多,但每一样,我都希望是极好的。”
他的目光扫过身旁风华绝代的巫行云,又落在清丽温婉的叶泠泠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而世间的好东西,往往众人皆想据为己有。”月乘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想要获得它们,并且长久地保住它们,就需要拥有绝强的实力,足以击退所有觊觎者的实力。所以,我才将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因为我怕,怕有一天,我心仪之物已然在手,自己却无力守护,那才是最大的悲哀与讽刺。”
他看向小舞,眼神锐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世间,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最终,一切还是要依靠自己。即便是寻求合作与依靠,也需要自身拥有足够的价值与筹码,让对方觉得‘值得’。这是一种互惠互利,是‘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的平等交换。唯有这样的关系,才能真正长久。若始终只是一方无条件的付出,另一方心安理得的索取,那样的纽带,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将选择权,清晰地交还到了小舞手中:“所以,收起你那些‘依靠他人复仇’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你想跟着我,可以。但你需要想清楚,你能付出什么?你能带来什么价值?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可怜的复仇者。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再回答我。这段时间,你可以暂时跟在我们身边。”
这一番话,如同暮鼓晨钟,不仅敲打在小舞的心上,也让一旁的巫行云和叶泠泠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巫行云那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她认识的月乘风,时而跳脱,时而沉稳,天赋超群,对她更是情深意重。但此刻,他展现出这种对世事通透到近乎冷酷的认知,对力量本质毫不掩饰的追求,还是让她有种重新认识了他的感觉。这小混蛋,内心深处竟藏着如此清醒甚至有些偏执的一面?不过……她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弧度,这样的认知,似乎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更显真实。
叶泠泠亦是微微动容。她一直知道月乘风目标明确,修行刻苦,却不知他心中竟背负着如此清晰而沉重的危机感与责任感。“想要极好的,便要拥有守护的力量……”她默默咀嚼着这句话,看着月乘风坚毅的侧脸,心中那份依赖与爱恋中,不禁又增添了几分理解与钦佩。她也暗自警醒,自己亦需不断努力,方能与他并肩同行,而非成为他的拖累。
小舞更是被这番话震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月乘风,那双哭红的眼睛里,迷茫、挣扎、思索……种种情绪飞快地交替。月乘风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她一直以来的侥幸心理和依赖思想。是啊,妈妈死了,大明二明也死了,将希望寄托在唐三身上,最终等来的却是绝境。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就算月乘风暂时庇护了她,将来呢?武魂殿会放过她吗?复仇,真的能假手他人吗?
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没有立刻回答月乘风的问题,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月大哥,我……我会好好想的。”
月乘风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那便走吧。”
于是,一行人再次启程,向着天魂村的方向继续前行。只是队伍中,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却不再全然空洞,而是开始闪烁着思考光芒的小舞。
气氛显得有些沉默,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月乘风在剖析完自己的心路后,反而有种卸下包袱的轻松,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巫行云偶尔瞥向月乘风,眼神中带着探究与一丝玩味。叶泠泠则更紧地挽住了月乘风的手臂,用行动表达着她的支持。小舞低着头,跟在后面,脚步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虚浮无力。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蜿蜒的官道上。这是一支奇特的队伍,一位神秘莫测的神级强者,一位新晋的封号斗罗与他的两位妻子,还有一位身负血海深仇、前途未卜的十万年魂兽化形。他们的命运因各种缘由交织在一起,前方等待他们的,是即将抵达的故地天魂村,以及那更加波澜壮阔、充满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