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柒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莫盖站在原地，没有动。
海风吹过，他拉了拉头上的棒球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
他转身，朝着与女孩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沙滩很软，他走得很稳。
远方，是城市的灯火。
他从荒芜的海岸线，走到了柏油马路。
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
只有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沿着公路走了大概半个小时。
一辆出租车的灯光从远处出现。
莫盖伸出手。
出租车没有停，直接从他身边开了过去，卷起一阵风。
司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莫盖把手放下，继续往前走。
第二辆，过去了。
第三辆，也过去了。
莫盖停下脚步。
他站在路边，看着远处东京市区的轮廓。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翻译软件。
又等了十分钟。
第四辆出租车出现。
莫盖直接走到了马路中间。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车子在他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
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用日语大声地吼着什么。
莫盖没有理会他。
他走到副驾驶的车门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愣住了，扭过头，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乘客，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警惕。
莫盖把手机屏幕递到司机面前。
屏幕上，是翻译软件的界面。
一个机械的女声，用标准的日语说出地址。
“到千代田区，皇居东御苑大手门。”
司机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莫盖。
他摇了摇头，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伸手就要推莫盖下车。
莫盖没有动。
他从另一只口袋里，拿出一叠日元。
很厚的一叠。
他把钱在司机面前晃了晃。
司机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叠钱上，喉结动了一下。
他收回手，指了指计价器，又说了句什么。
莫盖把其中几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抽出来，塞进了司机胸前的口袋里。
司机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关上车窗，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汇入了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
只有计价器跳动的声音，和收音机里传出的，听不懂的日语歌曲。
莫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牌。
他闭上眼睛，像一个疲惫的游客，在陌生的城市里打盹。
出租车在夜色下的东京街头穿行。
车速很平稳。
车里的日语歌曲，换了一首。
是一首抒情的慢歌。
司机的心情似乎不错，还跟着哼唱起来。
车子驶过一座大桥，前方就是千代田区的范围。
皇居的轮廓，在远处已经可以看见。
莫盖睁开了眼睛。
收音机里的慢歌，突然停了。
一阵急促的，代表紧急广播的提示音响起。
司机哼歌的声音停了。
他坐直了身体，手握着方向盘，专心地听着广播。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
语速很快，语气很严肃。
莫盖听不懂。
但他看到，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很快的一眼。
“零，翻译。”
“是，主人。”
“零”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东京都警视厅的紧急通报。”
“通报内容：寻找一名危险人物。警方向全体市民发出警告，要求提高警惕。”
广播里的男人，还在不停地说着。
司机又看了一眼后视镜。
这一次，他看得久了一点。
莫盖面无表情，继续看着窗外。
“零，继续。”
“危险人物为一名中国籍男性，年龄二十四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上下，中等身材，黑色短发。”
“零”顿了一下。
“该男子于一小时前，最后被目击出现在千叶县木更津市的海岸区域。有情报显示，此人可能与国际恐怖组织有关，极度危险。”
莫盖的手指，停住了。
千叶县，木更津市，海岸。
就是他登陆的地方。
就是他遇到苏晓柒的地方。
“广播里说，”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警方要求所有市民，一旦发现符合特征的可疑人员，立刻报警。”
司机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拿开，悄悄地伸向了中控台下方的一个按钮。
那是一个紧急报警按钮。
莫盖的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苏晓柒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浮现出她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时，那副惊恐的样子。
还浮现出，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呵。
莫盖在心里，笑了一声。
出租车司机的手，已经摸到了那个按钮。
他的手指在发抖。
他只要按下去。
三分钟之内，巡逻的警车就会把这辆车团团围住。
他会得到一大笔奖金。
他的手指，正要用力。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司机浑身一僵。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个中国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笑。
那个笑，让他全身的血，都凉了。
“师傅。”
莫盖用中文，轻声说了一句。
“看路，好好开车。”
“别动什么歪心思。”
司机听不懂。
但他看懂了。
他看到，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雨伞的伞尖，正对着他的太阳穴。
伞尖的顶端，一截三寸长的，闪着寒光的金属锥体，无声地弹了出来。
金属锥体，离他的皮肤，不到一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