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瑄的舰队如同海上狼群，缓缓收紧包围圈。那艘巨大的福船旗舰上，施大瑄身披铁甲，手持鬼头大刀，狞笑着看向孤零零的“靖海”号。
“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凭这一条怪船，也敢跟老子叫板？儿郎们，靠上去，夺了这船，里面的好东西都是你们的！”施大瑄挥舞着大刀吼道。
郑家海盗们发出嗜血的嚎叫，纷纷操舵扬帆，准备进行他们最擅长的接舷战。
“靖海”号上，赵承武面色凝重。他深知己方船少人寡，绝不能被对方缠住进行接舷战，必须发挥火炮和火铳的射程优势。
“传令！保持距离，侧舷对敌！目标敌方旗舰，集中火力！”赵承武果断下令。
“靖海”号凭借其西式帆装的灵活性，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始终与试图靠近的郑家船只保持一定距离。侧舷火炮再次轰鸣！
“轰！轰轰——！”
这一次，炮手们有了上次的经验，瞄准更为精准。数发实心弹狠狠砸在施大瑄的旗舰船身上，木屑横飞，甚至有一炮击中船楼，引起一阵混乱。
施大瑄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怪船如此灵活，火力又猛。
“妈的！散开！从两边包抄！用拍竿和火船！”他改变战术，命令舰队分散，试图从多个方向逼近，并用小型火船进行自杀式攻击。
海战顿时进入白热化。数艘郑家快船冒着炮火奋力靠近，船上的海盗用弓箭和火铳还击，更有悍不畏死者试图抛出钩索。
“火铳手！自由射击，压制甲板！”
“长枪手准备，砍断钩索！”
“注意火船！用撑杆推开！”
赵承武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靖海”号甲板上，神机新军火铳手们排成紧密的队列，轮番齐射，燧发枪的密集火力将试图跳帮的海盗成片扫落海中。水兵们则用长枪、刀斧奋力砍断飞来的钩索，并用长长的撑杆将逼近的火船推离。
战斗异常惨烈。不断有海盗中弹落水，也不断有水师官兵被流矢射中，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靖海”号的甲板。
陈永华也拿起一把腰刀，与几名商船护卫一起，守在船舷边，奋力砍杀一个刚刚爬上来的海盗。他虽是一介商人，此刻却也爆发出了血性。
“为了朝廷！为了打通海路！杀啊！”陈永华满脸是血，嘶声怒吼。
就在“靖海”号与郑家舰队缠斗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支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舰队，正远远地停留在战场外围，用望远镜观察着这场东方海上霸权的争夺战。
“看来，明朝人内部打起来了。”荷兰舰队指挥官范·德·桑德揶揄道，“让他们互相消耗吧，无论谁赢，对我们都有利。”
然而，战场形势却在悄然发生变化。“靖海”号虽然被多艘敌船围攻，但其坚固的船体和猛烈的火力，让郑家海盗一时难以得手。而郑家舰队虽然船多，但战术陈旧，过于依赖接舷战，在“靖海”号的火力打击下损失不小。
施大瑄见久攻不下，己方反而损失了几条船，心中焦躁。他亲自操起一把强弓，瞄准“靖海”号舵楼上的赵承武，一箭射去！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猛地将赵承武推开，自己却被利箭贯穿胸膛，当场阵亡。
赵承武看着倒下的亲兵，目眦欲裂。他夺过身边火铳手的一支燧发枪，瞄准施大瑄所在的旗舰指挥台，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铳响，施大瑄身旁的一名副将应声而倒，吓得施大瑄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东南方向的海平面上，突然出现了更多的帆影！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正乘风破浪而来，船头上悬挂的，竟然是大明朝廷的旗帜！
为首一艘大船上，一员老将白须飘飘，手持令旗，正是奉旨南下处置郑芝龙事宜的钦差，礼部右侍郎钱谦益！而他身边，站着一位面容儒雅却目光锐利的中年文官，乃是时任福建巡抚——邹维琏！
邹维琏，历史上明末少有的精通海防、敢于任事的能臣。他早就对郑芝龙跋扈不满，此次借钱谦益南下之机，调集了福建水师部分忠于朝廷的战船，前来接应林宸的船队，正好赶上了这场激战！
“是朝廷的水师！邹巡抚来了！”陈永华眼尖，第一个认出旗号，激动地大喊。
赵承武和水师官兵们士气大振！
邹维琏站在船头，看着与郑家舰队激战的“靖海”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朗声下令：“传令！各船展开战斗队形，支援登州水师！目标郑家舰队，攻击！”
福建水师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场力量对比。虽然福建水师的战舰也多以福船、广船为主，但毕竟代表朝廷正统，在邹维琏的指挥下，战术得当，立刻对郑家舰队形成了夹击之势。
施大瑄见势不妙，知道今日难以讨好，再打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他恨恨地看了一眼依旧顽强不屈的“靖海”号，咬牙下令：“撤！快撤！”
郑家舰队丢下几艘被击伤无法航行的船只，狼狈地向南逃窜。
海战，以朝廷联军的胜利告终！
“靖海”号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赵承武拖着疲惫的身躯，与赶来会合的邹维琏、钱谦益相见。
“末将登州水师游击赵承武，拜见钱侍郎、邹巡抚！多谢二位大人及时援手！”赵承武躬身行礼。
邹维琏扶起他，赞赏道：“赵将军以寡敌众，力抗强敌，保全部队，扬我国威，真乃虎将也！林佥都练兵有方，水师初战便有此等战力，实乃朝廷之幸！”
钱谦益虽然对林宸抱有偏见，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此番若非水师将士用命，恐怕商队难保。林佥都……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船队得以保全，并在福建水师的护送下，安全抵达月港（今厦门）进行休整和贸易。首次官营贸易得以顺利进行，虽然规模不大，但意义非凡。它向所有人证明，朝廷有能力保护合法海贸，打破了郑芝龙的垄断。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
周延儒等人哑口无言，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林宸那看似冒险的举动，竟然真的成功了！不仅成功进行了贸易，新建水师还在实战中击败了郑芝龙的舰队（虽是在福建水师帮助下），这无疑给林宸的开海政策增添了最重的砝码。
崇祯皇帝接到捷报，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对林宸大加褒奖，并下旨嘉奖所有参战将士，擢升赵承武为参将，陈永华也被授予官职。对开海通商持反对意见的声音，一时间偃旗息鼓。
林宸在府中接到消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抱着咿呀学语的女儿林玥，对夫人笑道：“玥儿，你听到了吗？我们赢了！海路，通了！”
夫人依偎在他身边，眼中含着喜悦的泪光：“夫君，辛苦了。”
小林萧也跑过来，抱着父亲的腿：“爹……厉害！”
看着家人，林宸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力量。舟山海战，如同一声惊雷，震动了东南海疆，也为他强军富国的理想，劈开了第一道曙光。
---
(第六十二章，凯旋归来，暗流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