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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领域的入口关闭,吸引力结束后夜枭提着一个人回来时。

此时顾默正蹲在断墙下,用特制墨水在石板上勾勒领域规则的边界。

那人被夜枭像拎小鸡似的提着后领,双脚离地,却毫无挣扎。

他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瘦小,左腿不自然地向内撇着,裤管空荡荡的,显然是义肢。

身上的粗布短褂沾满泥污,袖口磨得发亮,腰间还别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铜锣锤。

正是敲锣用的家伙什。

最诡异的是他的脸。

双眼瞳孔却涣散无神,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像被人用线强行扯上去的,与领域里那些呆滞百姓的笑容如出一辙。

他明明活着,胸口还在起伏,却透着一股比死人更瘆人的死寂。

“就是他敲的锣。”夜枭将人扔在地上。

那人咚地一声摔在石板上,依旧一动不动,只有嘴角的笑容随着震动微微抽搐。

顾默放下墨水,起身走近。

对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涣散的瞳孔竟短暂地聚焦,死死盯着顾默怀里的方向。

那里正是顾默藏着那面缺角铜锣的位置。

“锣……锣响了……该开戏了……!”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嘶哑难听。

顾默眼神一凝,迅速摸出一张清心符贴在他眉心。

符纸亮起微弱的白光,那人的颤抖渐渐平息,眼神却重新涣散下去,嘴里又开始反复念叨:“月缺难圆……魂归戏台……!”

“被深度精神控制了。”

“内劲四层,但丹田气海紊乱得像团浆糊,显然是被人强行催过修为,用作操控的傀儡。”

夜枭蹲下身,检查着那人的义肢,“这义肢是十年前的款式,用的是城西铁铺的工艺,上面刻着个周字。”

周? 顾默想起庆春班的周老班,难道这人是周老班的后人?

可卷宗里从未提过周老班有子嗣。

“西南角找到他时,他正跪在一口枯井边敲锣。”

夜枭补充道,“井里有具新尸,是老凤班的秦班主。”

顾默的瞳孔骤然收缩:“秦班主死了?” “死状和北关街的死者一样,面带笑容,无外伤,只是喉咙里塞满了胭脂红的丝线。”

“显然是有人不想他开口唱原版《童女拜月》。”

顾默沉默片刻,踢了踢地上的傀儡。

“他身上有锣锤子的气息,但更淡,像是被人刻意沾染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锣锤子?”夜枭挑眉。

“不是。”顾默肯定道,“锣锤子三十年前是瘸腿,这人的义肢却显示他断腿不超过十年。”

“而且他的手,虎口处的老茧是近期才磨出来的,更像是被人逼着练敲锣,而非从小敲到大。”

他顿了顿,看向那人腰间的半截锣锤:“这锣锤是新的,边缘没有长期敲击的磨损,倒像是故意做旧的仿品。”

夜枭的眼神沉了下去:“有人在借锣锤子的身份行事,还杀了秦班主灭口,这背后的人,比我们想的更谨慎,也更狠毒。”

“不止。”顾默指向领域消散后残留的阴气轨迹,

“他们能操控傀儡敲锣引动领域,甚至改良了规则,说明对领域的掌控力远超锣锤子这种杂役。”

“锣锤子或许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真正在养邪祟、布棋局的,另有其人。”

夜枭站起身,寒光映着他冷冽的眼神。

“这就不是简单的邪祟作乱了。”

“人为操控邪祟、蓄意制造大规模伤亡、还在西安城各处布下类似的局,这是谋逆。”

“而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这里的水太深了,继续追查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此话怎讲。”顾默抬头眼神依旧平静。

夜枭目光扫过断墙外渐暗的天色,声音压得更低:“你以为这西安城,真还是朝廷说一不二的地界?”

顾默眉峰微蹙:“西安是西北重要镇集,而且还是产粮大镇,朝廷不可能会放手。”

夜枭冷笑一声,“去年冬,都指挥使司的粮库失火,烧了三成军粮,查了三个月,只抓了两个看守顶罪。”

“今年春,布政使司批下的水利银子,到了各县就短了近半,沿河堤坝至今有三处溃口,没人敢深究。”

他顿了顿,“这些事看着是个案,串起来就不是了。”

“有人在故意拆朝廷的骨架,先乱粮草,再废民生,最后用邪祟这把刀,把水彻底搅浑。”

顾默沉默片刻,忽然想起卷宗里关于西安城近年异动的零星记载:“你是说,地方上早有势力在暗中布局?”

“是谁并不重要,总之我们惹不起。”夜枭道。

“他们占着城郊万亩良田,从不纳粮,手握盐铁专卖权,私设关卡,连朝廷的漕船都要给他们缴过路费,甚至军中也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他抬眼看向顾默,眼神里带着罕见的凝重。

“这些人盘根错节,平时各扫门前雪,可一旦涉及脱离朝廷这四个字,就立刻能拧成一股绳。”

顾默心头一震:“他们想借邪祟之乱,逼朝廷放权?”

“朝廷不会放权,但是只要把你们这些正人君子逼死了,那么西安城就差不多是他们的天下了。”

夜枭看向顾默,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

“你觉得,你如果解决了这起邪祟事件,能够救活多少人。”

顾默摇了摇头。

“不知道!也没有想过这问题,我解决这起邪祟事件,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夜枭的目光掠过地上那具还在机械念叨的傀儡。

“邪祟再凶,杀的人有个数,可人心要是黑了,那是能把一座城的骨头都嚼碎了。”

“你知道三十年前,南方起义,丰州城破的时候是什么样吗?叛军喊着替天行道,屠了七天七夜。”

“井里填满了尸体,城墙根下的血冻成了黑冰,连野狗都吃得走不动道。”

顾默眼神平静,他知道夜枭说的这些都是现实。

先不说这异世怎么样,他没有穿越过来的蓝星,这种事也不在少数。

“邪祟伤人,是为了怨气,为了生机,有迹可循。”夜枭抬眼。

“可人杀人呢?为了地盘,为了银子,为了一句不顺我者,甚至为了让自己睡得安稳,就能把刀捅进往日邻里的胸口。”

“他们会编出道理,说这是大势所趋,是不得不为,转头还能对着孩子笑,教他们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镇邪司的符纸能烧穿阴气,能斩了邪祟的根,可这些东西,能烧得掉人心里的贪吗?”

“能斩得断想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念头吗?”

顾默沉默着,没有回应夜枭。

“我年少时也像你,觉得斩尽邪祟就能太平。”夜枭的声音放柔了些。

“后来在苏州见过一个老秀才,他不练术法,就守着个破书院,教穷人家的孩子认字,讲仁义礼智信。”

“那地界连年灾荒,按说该是邪祟横行,可偏偏那里邪祟最少,老秀才说,人心定了,就像地里扎了根,风再大也吹不倒。”

他看向顾默,眼神里有了点认真:“你看这西安城的邪祟,哪一个不是跟着人心的乱子长出来的?”

“这些东西,是人心的影子啊。”

“要是天下太平,赋税轻了,百姓能守着妻儿热炕头,谁愿意成日里怨天怨地?心里的火灭了,邪祟的养料就断了。”

顾默弯腰捡起地上的特制墨水,瓶盖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响。

“夜枭,你说的道理太大了,我听着像天书。”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甚至带了点烟火气。

“我不懂怎么教百姓人心安定,我只知道我能力有限,在这乱世能活着就不错了。”

夜枭看着他,眼底的薄冰似乎融了些,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弯腰抓起地上的傀儡离开。

“行吧,活下来,总比死在大道理里强。”

“最后奉劝你一句,这案件能应付得了上面就行了,太认真容易把自己搞死。”